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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39:36 作者: 楊千紫
    可是當我手指剛剛要離開他髮絲的時候,俊夕黑玉一樣的眸子忽然望向我,忽地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瞬間,一陣強烈的電流撞擊了我的心。

    我跟他都愣在這裡,他就這樣緊握著我的手腕,俊美的臉龐一點點傾近。

    氣氛一下子古怪起來,空氣中傳來淡淡的青糙香……

    就在這時,響亮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李俊夕看了看手機屏幕,微微一怔,沉默地接起。

    我隱約聽見電話那端傳來女子的哭泣聲。

    「你別動,我馬上過來。」說完,李俊夕掛斷電話,倏地站起來,轉身朝樹林外走去。

    走了兩步,他頓住腳步,背對著我,微微側過頭問道:「你自己先回去……行嗎?」雖然這個問句由他口中道來聲調平淡得像陳述句,可是……他是在徵求我的意見嗎?

    「……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略微遲疑了一下。也許是潛意識裡不想讓他走吧。

    李俊夕的身影頓了頓,隨後快步往我們來的方向走去。

    我捧著滿懷的書坐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地發了一會兒呆……

    一陣涼風襲來,我才恍然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轉身繼續去拾散落的書。

    不知為什麼,心裡忽然有些酸酸的。

    ******

    夕陽的餘暉已經消失在天邊。

    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差,轉來轉去好不容易走出樹林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郊區不比市里,沒有滿城光亮的霓虹燈,微弱的天光已經不足以照亮前方的路。終於走到來時的地點,可是攝影社團的巴士已經不在那裡了。我望著四下搖晃的樹影,心中有些毛毛的。

    天啊,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附近連個電話都沒有,我可怎麼回去啊……

    沒辦法,我只好沿著公路往回走。

    天晚了,風有點涼,我緊了緊衣領,加快腳步朝市區的方向走去。

    哎,走一宿倒是小事,千萬不要遇見壞人才好。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前面就出現三個歪歪扭扭的身影,一點一點向我靠近……

    天啊,好的不靈壞的靈,那也不用這麼靈吧!

    我低著頭快步往馬路對面走去。沒想到一抬頭這三個人居然也跟著我過到馬路這邊來了。

    我心中一陣害怕,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越走越慢,可還是走到了他們跟前。

    「喲,這不是聖金高中的制服嗎?看來這小妞還是金枝玉葉呢!」中間那個長頭髮的男生流里流氣地說,捏著下巴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我,又吹了聲口哨。

    「你看,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咱都能遇上,說明你跟咱們哥幾個有緣啊,走吧,一起玩玩去!」旁邊的高個男生一個箭步跨到我身邊,輕佻地摸了摸我的下巴,吊著嗓子說。

    我嚇得倒退幾步,心中一片混亂,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哼,咱們可要吃上天鵝肉了!別怕,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第三個男生陰森森地笑著,臉長長的,讓我聯想到牛頭馬面。

    「別,別亂來!」我用顫抖的聲音喊,鼓足了全身勇氣,可還是底氣不足。

    「喲,不要嘛,我好怕呀!」高個男生做了個很誇張的害怕動作,嗲聲嗲氣地說。

    「怕什麼,哥哥我會好好對你的!」長著馬臉的男生朝他擠擠眼睛,故作深情地說。話音一落,三個人笑成一團,一邊吊兒郎當地朝我逼近。

    我驚恐地看著他們,轉身想跑,卻被腳後的石頭絆了一下,早先騎自行車時扭傷的腳踝鑽心地疼起來,跌坐在地上,我忽然絕望起來……

    馬臉男生俯下身來拽我,一張本來就很醜的長臉因為距離接近而變得猙獰起來,我下意識地抓起腳邊的石頭,狠命地朝他頭上砸去……

    手背上忽然熱熱的,鮮紅的顏色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血,好多的血……

    「媽的!臭娘們,你他媽不想活了!」領頭的長髮男生惡狠狠地罵道,伸手甩了我一個耳光,我只覺眼冒金星,頭也暈暈的,可是落在他們手裡我就死定了!

    求生的欲望讓我忍著劇痛站起身來,轉身想跑,頭髮卻被人從後面狠狠揪住。我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回頭照那個人的手就是一口。他吃痛,胳膊一揮,一把將我甩開。我重重地向馬路中間跌去,只覺得一陣撕裂的痛楚傳來,怎麼都爬不起來。

    我躺在地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這下真的完了……

    我閉上眼睛,任由冰涼的淚水涔涔流下來,心中徹徹底底地絕望了……

    「靠,這妞還是個烈性子!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一個咬牙切齒的男聲從我頭頂飄來。

    看來我今天要死在這兒了,我悲哀地想。

    前方忽然傳來急剎車的聲音,明亮的車燈刺痛了我的眼睛,隱約看見有一輛跑車停在距離我半米遠的地方,恍惚中,一個修長人影走了過來。

    「呀,來了個管閒事的,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最後一個音節還沒說完,說話的人砰的一聲就倒了下去。

    「你,你是聖金高中的……」說話的人好像非常驚恐。

    然後是一陣打鬥的聲音……

    我忽然一陣頭暈,虛弱地閉上眼睛,耳邊的聲響漸行漸遠,恍惚中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將我橫抱起來……

    我失去了知覺……

    ******

    「李俊夕,我一直把你當朋友,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准仁,你冷靜點!外面有很多記者!」

    「我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這小子居然把顏洛雪害成了植物人!」

    我是在做夢嗎?為什麼我好像隱約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

    掙扎著睜開眼睛,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和床單,一片素淨的白色。

    聞著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腦中忽然記起自己遭遇流氓的片段,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在醫院。

    走廊里傳來一陣嘈雜,我翻身下床,想去看個究竟。右腳有些疼,不過比那天已經好多了。

    打開房門,我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走廊里站滿了人,葉准仁像個暴怒的獅子一樣,氣呼呼地看著李俊夕,眼神里瀰漫著一種失去很重要的東西之後的悔意和憤怒。

    李俊夕安靜地站在他對面,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中的霧氣空前濃重,眸子淡淡地凝在半空,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俊雅學長靠牆站著,冷眼看著這一切,英俊斯文的臉上若有所思,微低著頭,眸子被金絲邊眼鏡遮擋住,我看不見他的眼神。

    一臉驚慌地看著葉准仁的林菲兒忽然注意到站在門邊的我,驚訝地喊出聲來:「洛雪,你醒了!」

    話音未落,整個走廊都安靜下來。一時間,所有人都望向我,包括李俊夕。

    他的目光依舊是淡淡的,但不知為何,卻刺痛了我。我在他幽黑的眸子裡,看到了一絲疼痛和歉疚,如果說我心底原本是有些埋怨他的,那麼現在,那僅有的一絲埋怨也在那雙溫柔的黑眸注視下煙消雲散了。

    「洛雪,你醒了!」葉准仁忽然衝過來抱住我。

    「哎呀……」我不禁小聲呻吟,被他這麼用力一抱,我的肩膀忽然疼起來,可能是那天扭傷了。

    越過他的肩膀,我看見站在對面的林菲兒表情明顯僵了一下,又頃刻恢復正常。

    葉准仁聽到我的驚呼,像是怕弄疼了我,急忙小心翼翼地鬆開手,低頭看著我的臉,眼睛裡瞬間閃過一絲憐惜,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臉……

    好疼!

    我的臉又是一疼,麻麻的鈍鈍的那種疼。

    「……疼嗎?」葉准仁看著齜牙咧嘴的我,又把手縮回去,輕輕地問我。說實話,我從來沒聽過他用這麼輕柔的語氣說話。

    「沒事兒。」我朝他笑笑,若無其事地說。看到葉准仁這麼關心我,我心中不禁一陣感動。

    「切,還以為你變成植物人了呢!白擔心一場!」葉准仁忽然有些羞澀,別過頭,欲蓋彌彰地說。

    「你看我渾身上下一點綠色都沒有,哪裡像株植物啊!」我故意打趣著說,雖然這句笑話聽起來很冷。

    「切,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差點就真醒不過來了!快點回床上躺著去!」葉准仁忍俊不禁地笑笑,一邊恍過神來般把我朝病房裡推去。

    我被他推得轉過身,一邊戀戀不捨地望了李俊夕一眼。他好像一直在看我,漆黑的眸子時而迷離,時而清晰……

    葉准仁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沒好氣地往外扔了一句:「都給我回家去!當然,洛雪救命恩人—俊雅學長除外!」前半句的語氣暴烈無比,後半句卻明顯柔軟下來。

    他還真是個愛恨分明的人……

    只是,竟然是俊雅學長救了我……

    「喂,你為什麼對俊夕發脾氣啊?」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倒也清靜。我一邊步履蹣跚地躺回病床,一邊好奇地問。

    「還說呢!哼,一提起來我就火大!那傢伙居然把你獨自扔在那種鬼地方!你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饒不了他!」葉准仁這座活火山又劇烈地燃燒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是跟他一起去的?」我一驚,又是一陣好奇。

    「全國人民都知道啊!自己看!」葉准仁一臉不慡地扔給我一沓報紙。

    這條新聞占據了整整一個版面,長長標題觸目驚心地寫著:

    李氏集團二公子見死不救,導致受傷女同學險遭調戲!聖金校風遭質疑!

    我一愣,這是什麼跟什麼呀!

    再詳細看下去,只見那篇報導寫得有聲有色聲情並茂,大意是李氏集團二公子李俊夕將腳受傷的我丟在荒郊野外不管不顧,導致我遭遇險情……同時將聖金「友愛互助,篤行厚德」的校訓狠狠挖苦了一通……

    「這是怎麼回事啊?記者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我將報紙狠狠丟到地上,略帶憤怒地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遇流氓這么小的事兒也能鬧得這麼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呢!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不過李俊夕把你獨自丟下總是事實吧?」葉准仁撓撓腦袋,復又換上一副暴怒的神情。

    「准仁,我問你,金魚被漁夫抓到魚缸里,它不怪漁夫,也不怪釣魚的漁竿,反倒責怪海浪把它衝到魚線旁邊,你說,這說得通嗎?」我放鬆了語氣,循循善誘地說。

    「洛雪,你是說,李俊夕是海浪?」看來葉准仁還挺聰明的,好好學習肯定能進年級前一百名。

    「是啊。沒有人知道我會在樹林裡迷路,沒有人知道攝影組的巴士會開走,沒有人知道我會遇上流氓。這都是巧合,怪不得他的!」我拽拽他的袖子,一臉誠懇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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