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2023-09-26 09:38:22 作者: 北路城
    「嗯。」

    「這一類藥都會有些副作用,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一般至少要兩周。這段時間可能會比較難熬,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知道。」程北路說。

    這些她都經歷過。

    「雖然很痛苦,但別放棄,既然開始治療,就堅持下去。」

    「好。」程北路的語氣有些沉重。

    陳醫生又叮囑了幾句後,程北路和顧言行走出診室。

    程北路翻開自己的病例,費力地辨認陳醫生潦草的字跡,上面寫著:重度抑鬱症、交替性暴食厭食症、輕度焦慮症。

    輕度焦慮症?又多了一個病?

    程北路苦笑一下,把病例遞給顧言行,說:「又多了一個輕度焦慮症。」

    顧言行摸摸她的頭,說:「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切都會好起來,這是程北路眼中最無用的一句話。

    然而此時,這句話從顧言行的嘴裡說出來,卻給了她巨大的力量。此時此刻,她拼命地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這句她從未相信過的話。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嗎?

    兩人乘電梯下樓,在醫院的藥房拿到了陳醫生開的藥:一盒奧麥倫和一盒阿普唑侖。

    「走吧,回家。」顧言行攬住程北路的肩膀說。

    「嗯。」

    回去的路上,程北路看著窗外發呆。

    四月份,北方的春天姍姍來遲。一場春雨過後,花花草草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一齊開放,美得耀眼卻又讓人覺得那樣不真切。

    程北路無暇欣賞這些,她只覺得腦子很亂,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

    重新開始治療,是希望的重現?還是噩夢的開始?

    她不知道。

    就算自己的病情會有所好轉,那麼離她痊癒的那天還有多遠?是一年?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還是一輩子?

    她也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不敢給自己任何承諾,更不敢給他任何承諾。

    紅燈路口,顧言行停下來。

    他轉過頭看程北路:「在想什麼?」

    程北路收回思緒:「哦,沒什麼。」

    顧言行笑了,問:「沒什麼是什麼?」

    「沒什麼就是……今天晚上吃什麼?」

    「今天有胃口?」顧言行有些欣喜。

    「嗯,好像有一點。」當然,這是假話。

    「想吃什麼?」

    「只要是你做的,什麼都行。」

    「沒問題,我什麼都會做。」

    「你也太不謙虛了吧!」程北路打趣他。

    「我說的是真話。」顧言行說,「我真的什麼都會做。」

    「你什麼時候學的做飯?」

    「在美國留學的時候,」顧言行說,「那時候,吃不慣外國的東西,如果不自己做,就要餓肚子的。所以就摸索著,一點一點地學會了。」

    「唉!」程北路感慨說,「顧老師,你結婚之後肯定是個賢妻良母的好丈夫!」

    「賢妻良母的好丈夫?」顧言行笑得眼睛彎起來,「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

    「誇你呢。」

    ☆、第35章 命犯壞女人

    吃過晚飯後,程北路蜷在沙發上發呆時,她的手機響了兩聲。

    她拿起手機,是常冉發來的一條簡訊。

    她看了看簡訊,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怎麼了?」顧言行問她。

    「常冉發簡訊問我在哪裡,怎麼不回宿舍,她說很擔心我。」程北路說。

    「你怎麼回她的?」

    「我說我在家,叫她不要擔心。」

    「哦。」

    「顧老師。」

    「嗯?」

    「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常冉。」

    「為什麼?」

    「我本來想撮合你們的,結果我自己捷足先登了……我怎麼做是不是太婊了?」

    顧言行笑了笑,說:「你放心,就算沒有你,我和常冉也只會是師生關係。」

    「為什麼?常冉多好啊。」程北路說,「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偏偏喜歡我?」

    「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清楚啊。」

    程北路笑了,說:「顧老師,看來你命犯壞女人!」

    「誰是壞女人?」

    「我啊!」

    晚上十點多,程北路吞了兩粒藥後,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程北路很難得地睡著了,但顧言行知道,她睡得並不好,因為她在睡夢中還緊蹙著眉頭。

    顧言行看了她一會兒,幫她蓋好被子。

    第二天早上,程北路隱約覺得有人在搖她,她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太沉,怎麼都睜不開。

    「北路。」是顧言行的聲音。

    程北路吃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他。

    「怎麼了?」程北路用快要死掉的聲音問。

    「起床吧,要去上課了。」顧言行說。

    「哦……現在幾點了?」

    「七點。」

    「已經七點了?!我睡了這麼久?」

    「嗯。」

    程北路想起身,但身上仿佛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動彈不得。

    「你扶我一下吧。」程北路虛弱地說。

    「哦。」

    顧言行扶起她,程北路按著腦袋緩了好一會兒,她簡直不知道自己昨晚是睡過去了還是暈過去了,仿佛宿醉般的疲憊感席捲全身。

    程北路喘了喘,覺得頭痛欲裂,像剛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

    她強撐著下床,覺得全是像是被拆散了一樣,她剛走了一步,兩腿一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膝蓋撞擊地面發出「哐當」的聲響,這聲音像一顆子彈一樣穿透她的心臟。

    這只是藥的副作用之一而已,痛苦的治療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一周,程北路過得渾渾噩噩。

    她覺得腦子空空,筋疲力盡,於是什麼都不想做,只想一個人躺在床上。

    但是,她害怕顧言行失望,害怕自己的樣子讓他難過。於是,她只能強撐著去上課,裝作自己很好的樣子。

    幸好,偽裝是她的強項。

    但其實,這一切顧言行全都知道,他知道的狀況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糟糕。

    然而,除了陪伴,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想起來,程北路說過,治療的過程有時要比生病還要痛苦,顧言行這才體會到。那是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如果說身體上的折磨還可以承受,那心理上的折磨足以讓讓人崩潰,不管你有多堅強。每一次,當你覺得自己有一點好轉時,你會燃起希望,然而沒過多久,痛苦再次襲來,仿佛在告訴你:你根本就沒有好起來,或者說,你永遠都沒有可能好起來。於是,你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絕望,這種痛苦像車輪般反覆地碾壓這你的身體,直到你奄奄一息,再無力掙扎。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