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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32:06 作者: 壺魚辣椒
    方點的聲音輕到快聽不見:「喻芙,你是個醫生,你一直在救人,你快告訴告訴我,我想不明白……」

    「為什麼人會對被自己拯救的對象,產生這種憎恨的情緒?」

    陸驛站敲門的手頓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該進該退地停在門外。

    一陣風吹來,門從裡面被吹開,方點回過頭來:「誰?」

    陸驛站:「……」

    是他運氣原因嗎?老是遇到這種事情。

    但當陸驛站看到方點現在的樣子,他腦子裡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頓時清空,變得一片空白。

    方點披散著頭髮,黑色濕濡的半長發半遮半掩地擋住她的臉,她的臉色和唇色都無比蒼白,鼻頭和眼角輕微發紅,一看就剛剛才哭過,眼角還帶著淚光。

    她左手帶著三角繃帶被懸吊起來,肩膀上披著一件隊長制服,內里是一件寬大了一些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沒有被板正挺拔地束在一整套的規整制服里,這讓方點顯得單薄了不少。

    方點的對面掛著一件白大褂,白大褂上面別著喻芙的胸牌。

    剛剛的方點似乎就在對這件失去了主人的衣服傾吐自己的困惑。

    黎明時分黯淡的微光逆著從方點的肩膀上打過來,卻再也無法讓陸驛站生出初次見到她的那種壓迫感。

    只覺得……無所不能的方隊好像下一刻就要碎在即將到來的陽光里。

    「是小陸啊。」方點又笑起來,「我聽說你眼睛受傷了,怎麼不好好休息,逛到這裡來了?」

    陸驛站攥緊拳頭,他低著頭,張了張口:「喻隊和董隊的死都是因為我,方隊,我……」

    「對不起就不用說了。」方點平靜地打斷了陸驛站的話,她目光平緩地望著對面那件空空蕩蕩的白大褂,「這件事追根溯源,是白六的錯,是我的錯,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一件意外導致你承擔了他們兩個人死亡的錯。」

    「但不是你的錯,陸驛站,你也是受害者。」

    「和白六那傢伙玩遊戲要牢記一點,不是要贏他才算贏的。」方點回過頭看向掛在牆邊,喻芙的那件白大褂,語氣很輕,「是活下來的人最多,對我們來說才算贏。」

    「喻芙完美地做到了這一點,你活下來就是她贏得遊戲的最好嘉獎了。」

    方點露齒一笑,她走過來拍了拍陸驛站的肩膀,在肩膀上長發在光中飛揚,又變得閃閃發亮:「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繼續這樣好好地做下去吧,陸驛站。」

    陸驛站拳頭攥緊到指尖發白,他強忍哽咽,大聲說:「是的,方隊!」

    次日,二隊叛隊者全體審判,陸驛站和岑不明都待在病房裡沒去。

    岑不明兩眼發空地望著天花板,陸驛站覺得再這樣下去,這傢伙說不定會發瘋,於是起了一個話題:「你說白六玩遊戲,是什麼樣的規律?」

    陸驛站原本以為岑不明不會回答自己,但岑不明幾乎在陸驛站開口的一瞬間就回答了。

    「噁心的規律。」岑不明兩眼發直地回答。

    「額……」陸驛站想盡辦法把這個話題給續下去,「怎麼樣一種噁心法?」

    岑不明神情恍惚地嗤笑一聲:「那三個要殺喻隊的師,叛……徒,以為他們不會被其他人記住,白六會抹消所有人的記憶,但白六這傢伙的所有人是天然就排除了觀眾的。」

    「我們兩個觀眾的記憶沒有被抹除,所以最後我們出來指認了這三個叛徒,他們該死的還是得死。」

    指認叛徒的岑不明主動去做的,陸驛站從旁輔助,補充細節。

    陸驛站靜了一會兒:「這三個第二支隊的人,和你關係不錯吧。」

    「白六的確抹除了其他人的記憶,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這三個【叛徒】不會被任何人發現,他們現在也不用被送上審判台,他們可以活下來。」

    「而且白六甚至連這三個叛徒的記憶都抹除了,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過這樣的事,被你指認的時候還以為你是故意在誣陷他們,一直震驚地看著你,以為是你……」

    岑不明咬緊後牙沒說話,陸驛站靜了一下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感覺他們不壞,如果白六不強逼他們選擇,或許他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最終他們也沒有做任何壞事,如果你不指認他們,他們說不定會慢慢地轉變……」

    岑不明放在床上拳頭攥緊,他狠狠地在床上錘了一下,轉過頭雙眼血紅地盯著陸驛站:「但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了!!」

    「就算他們自己忘了,就算所有人都忘了,但我記得!!」

    「如果放過了他們,對死去的喻芙隊長公平嗎?!對所有在這場事故里重傷陣亡的隊員們,公平嗎?!」

    陸驛站靜了很久,病房裡只有岑不明粗重的喘息聲,陸驛站才很平靜地開口:「但他們還沒做,這些事情也不是他們導致的,是白六。」

    「喻隊做到這個地步也是想他們活下來,而且因為沒做的事情去懲罰他們,我總覺得不對。」

    「但在我心裡做過了!」岑不明惡狠狠地反駁,「陸驛站,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你。」

    說完這句話,岑不明就從病床上跳了下去,頭也不回地砰一聲關門走了。

    他獨自一人背對著審判庭那邊不斷傳來的槍聲,低頭瘋狂地快走,槍聲每響一次,他的肩膀就顫一下,他就像是在逃避這個槍聲般奔跑起來,穿過病房,訓練場,最後來到了異端收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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