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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18:49 作者: 誰家柳下
    謝奚奴沒有動, 手微微一松,刀柄「咚」的落地, 空氣中傳來咯吱作響的骨骼錯位聲還有大漢吃痛的痛呼聲。

    那些小弟的手還未觸碰到他的衣服,就凌空被彈飛, 落在地上, 吐了一地的血。

    不過片刻的瞬間, 整個村口站著的人除了他,就只剩下那個紅衣男子和黑將軍。

    黑將軍還在齜牙咧嘴,猛得看到謝奚奴輕飄飄的眼神, 嚇得炸出一身毛,夾著尾巴,拖著笨重的鎖鏈逃回了鐵籠。

    風平地拂過,闃靜的村口傳來一陣鼓掌的聲音。

    是那個領頭的紅衣男子。

    他拍著手,往前走了幾步。

    「想不到小小的萬塘村居然藏龍臥虎。」他一腳踢開疼得在地上打滾的小弟,笑著看謝奚奴,「不知小友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這擺明就是日後要來興師問罪,秀秀急得在旁邊打眼色讓他別講,可惜謝奚奴並沒有回頭看她。

    謝奚奴默了一瞬,忽然也笑了。

    原本還掛著笑意的紅衣男子見狀有些繃不住情緒,收斂了笑意,問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浪費了一次求饒的機會。」謝奚奴歪了歪頭,「如果這是你的遺言,我成全你。」

    「你說什麼?」紅衣男子剛要發怒,就聽他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

    「謝奚奴。」他道,「奪取你性命的人叫

    謝奚奴,別記錯了。」

    這個孩子用著最天真的語氣,最單純的表情,說著最慎人的話。

    紅衣男子被氣得不輕,向來只有他威脅別人的時候,什麼時候輪得到一個小屁孩來陰陽怪氣他了?

    他握住腰側刀柄,剛想要抽刀迎面砍去。

    不料刀柄剛鬆動,刀光還未見天日又被猛得推送回了刀鞘。

    紅衣男子震驚抬眸,下一瞬,他只看到面前光影錯亂,那孩子竟從幾步遠的地方驀地瞬移到了面前。

    勁風撲面而來,帶著濃濃的血腥味,他還來不及反應,就感到胸膛一陣巨痛。

    他錯愕地低頭看去,卻見胸前正被一隻手穿透而過,鮮血四濺,落在血紅的衣襟上,只滲出深色。

    他猛得一顫,隨著那隻手抽回的瞬間,他往前踉蹌了幾步,應聲倒地。

    直到倒地,他仍舊瞪大了一雙眼,似乎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地上的小弟嚇得從地上撲騰地爬起來,剛想跑路,腳底卻忽然竄出一團烈焰,將他們,包括那隻躲在鐵籠里的黑豹,一併焚燒。

    火光下,村口處是撕心裂肺的求救聲,很快被風吹散,落成滿地的灰。

    謝奚奴轉過身,正好對上村民們驚恐的眼神。

    他往前踩了一步,那些村民就被嚇得渾身顫慄,瑟縮成一團,似乎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村長的孫女是個四五歲的娃娃,胖乎乎的,像年畫一般喜慶,此時正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疑惑地看著謝奚奴,她伸了伸手想去夠謝奚奴,卻被她娘親一把護在懷裡,往後挪了好些遠,深怕出現什麼危險。

    謝奚奴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他看向君秀秀。

    秀秀還呆在原地,她原本膚色便白皙,今日穿了件素綠的羅衫,襯得她的臉色愈發慘白。

    她輕顫著眼睫,靜靜地凝視著他。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表情,其實並不陌生。

    靈力的反噬已經開始遊走於全身。

    謝奚奴強忍著喉中的腥味,跨過焦土,一路走到君秀秀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的手上還在滴血,落在她的裙衫上,化成不規則的血漬。

    「害怕嗎?」他問。

    秀秀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一下,喉間一涌,驀地吐出一口血,下一秒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謝奚奴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到交錯的光影中,他與長青村那幫人一併葬身於火海。

    夢到復生後,他從廢墟堆里爬出來,踏上了雲州的地界,一路啃著草根吃著腐肉,爬出了那片土地。

    夢到他來到萬塘後沒多久便遇上了黃泉海的掃蕩,他被那群人抓去餵養妖獸,最後靠著吸食了妖獸的內丹逃離了那裡。

    夢到他逃到新的村落,幫村民殺了屢次進犯的山匪,卻沒有等到應有的感謝,所有人反而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視他為洪水猛獸,趁他在睡夢中,將他綁上了火台。

    夢到他蒙受冤枉,斷了兩根手指後被道長從長留山頂拋下。

    夢到他輾轉來到江家,看著與他留著同樣血液的江清風被人高高捧在手心,而他卻處處為人刁難,受人屈辱。

    最後他夢到了鬼道中的魑魅魍魎,夢到他靠著一把鏽刀斬出了一條生路。

    既然你們人人都說他是那樣的人,那他便就做這樣的人吧。

    既然你們人人都說他的宿命本不該存留於人世,那他偏不,他要與天齊壽與地齊福,他要殺盡天下所有不服者。

    在這人世,從未有人給過他優待,他也從不需要給任何人優待。

    他的夢境反反覆覆,與他忽冷忽熱的體質一樣難熬。

    他半夢半醒,中間醒過來好幾次,卻睜不開眼,只得再次朦朦朧朧地睡去。

    他能感受到有人幫他搭脈,有人在不停替換著他額頭上的毛巾,甚至能聽到,一群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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