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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18:49 作者: 誰家柳下
    秀秀不解,婦人更不解。

    婦人的眼淚早已經哭干,她瞪大著眼睛,滿眼乾澀的悲戚:「小娘子說的這是什麼話?」

    「我這當娘的難道會不心疼嗎?但是孩子他爹早就死了,我如果也死了,這孩子才四歲,他要怎麼生活?」

    既然活不了,既然註定要以命換命,那為什麼不能讓更有希望的人活下去呢?

    婦人直勾勾地看著她:「小娘子莫要與我說什麼大道理,我只想問一句,可願意交換?」

    秀秀張了張嘴,想反駁又想不到詞,她看著婦人懷裡的孩子,還在微微喘著氣,心裡有點難受,搖了搖頭:「不換。」

    「當真不換?」

    「當真不換。」

    聞言,婦人的神色有些晦暗,她顛了顛懷裡的孩子,轉過身便走。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處,屋外沒有一陣風,只有無邊死寂的熱意,秀秀在門邊呆了許久,才關上門。

    她走到床邊發現謝奚奴正扶著床沿坐起了身,抬眼看著她。

    秀秀一愣:「你還可以再睡會兒的,晚一點我們再出發。」

    謝奚奴搖了搖頭,他的眸色很深,在昏暗中顯得更為幽暗,此刻正抬著頭,似是乖巧地看著她,道:「嫂子,我渴了。」

    踏入湘州這麼久,秀秀幾次問他餓不餓渴不渴,他都是堅定地說不餓不渴他可以,現下主動提出了渴,想來是身體快到了極限。

    秀秀忙把袋裡的最後兩顆青棗掏出來遞給他:「你應該也還有兩顆,你都吃了吧。」

    他也沒客氣,接過青棗,看了她一眼,便小口地吃了起來。

    但是青棗畢竟解不了多少渴,秀秀想了想又道:「你在這邊待一會兒,嫂子去找點水喝。」

    但這附近怎麼可能還有水?

    秀秀找了一圈連根綠色的草都沒見到。

    直到又走出很遠才找到一條即將乾涸的小溪,那裡有很多人,匍匐在岸邊,直接埋頭喝水。

    秀秀走近了才發現那溪水污濁不堪,水面上還匍匐著一群孑孓,那群人就將臉埋在孑孓中大口地喝著水,秀秀胃裡一陣翻騰。

    她很想離開,但是想到謝奚奴,最終還是走到了溪邊,選了人少的一角,掏出從屋裡帶的裂縫破碗,舀得滿滿當當。

    她怕路上被人搶了,一路上便將碗護在懷裡,到屋子的時候已經撒了許多。

    謝奚奴昏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動靜,費力地睜開眼,問道:「你在做什麼?」

    秀秀正點起了火摺子,聞言,回頭安撫道:「水有些髒,喝了恐怕會害病,我先煮沸了再給你。」

    屋裡沒有柴火,只有秀秀從外頭撿回來的一點干樹枝。

    其實連樹枝都是不好找的,這附近的樹皮都已經被人啃完了,就這幾支幹樹枝都是她費了好一會兒才拼拼湊湊地撿回來的。

    她很認真地在燒水,背後是大片乾涸的血跡,腦袋微微歪著,拄在腿上。

    謝奚奴靜靜地看著她,想到方才那婦人的話,神色有些難測莫辨。

    就一小碗的水,很快便煮沸了,髒污有些沉了底,但水色依舊渾濁。

    這個時候也不將就這麼多了,秀秀給自己稍微倒了一小口,剩餘的都遞給了謝奚奴。

    雖然就一小口,但秀秀喝得很珍重,小口地舔舐著,儘量讓水能在口腔中多停留一會兒。

    謝奚奴就喝得很急了,他已經好久不曾進水,捧著碗便大口地往裡灌。

    水的味道其實有些噁心,畢竟是灘死水,在這麼熱的環境下已經發臭了。

    但現下能活下來本就是一種奢侈,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要求。

    他喝得很急,許是被嗆到了氣管里,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蒼白的小臉咳得通紅,他難受地去抓衣襟,碗便順著動作滑到地上,摔成碎片。

    秀秀忙幫他順著氣,過了過一會兒他才緩過氣來,急忙跳下床,開始收拾碎片:「對不起。」

    「沒事,我來收拾。」秀秀怕他被割破手,忙擋住碎片,「你再休息一會兒吧。」

    謝奚奴虛握著拳,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收拾碎片的動作,不由把拳頭背到了身後。

    沒有休息多久,他們很快又啟程了。

    他們很少停留,走得很快,累得實在不行便放慢腳步一步步往前挪著。

    即便如此,視野內能看到的還是那村落的破屋子,三三兩兩被餓死的人,還有大片乾裂的黃泥。

    界碑在哪,什麼時候能見到,秀秀統統不知道。

    謝奚奴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天他睜眼也已經很費力了,秀秀將他安置在路邊,想先往前探幾步,剛要起身,裙擺卻被人死死地扯住。

    「你要去哪?」

    謝奚奴的眼底已經有些浮腫,卻仍頑強地睜開眼,看著她。

    秀秀蹲下來安撫他:「我去前面先看一看,馬上回來接你。」

    謝奚奴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最終牽扯出一個尷尬的弧度。

    「帶我一起去。」他費力地開口。

    秀秀以為他害怕,輕輕拍了拍他的頭:「這附近應該沒有人,我就往前看一看路怎麼走。」

    說完她便起身往前探去。

    前方沒有什麼岔路,一路還是荒蕪,別說水源,連根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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