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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08:11 作者: 木桃逢新
因二人是一路走來,壓根沒騎馬,所以在尹敘恭恭敬敬拜別後,兩人目送尹敘上車。
尹府的馬車走後,夫妻二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同時肩膀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不用繃著了。
裴氏滿腹心事,皺著眉頭看向雲庭:「你怎麼說?」
雲庭不比裴氏好到哪兒去,他眉頭壓著,無奈的嘆了一聲:「能怎麼說?太能說了!真要叫阿珏和他一起,這輩子怕是都吵不過。不對,不僅吵不過,還得被他哄得團團轉。」
裴氏這才松活了些,搖搖頭:「那倒不至於。這孩子的確是能言善辯,把人說的無力還口,可你想想,若是阿珏在背後攛掇著他來做這些,那又算誰的?」
妻子一番提醒,讓雲庭忽然醒悟,然後又陷於更深的矛盾之中。
如果女兒壓根沒有任何表態,都是這小子一人的獨角戲,那他真的是一個很有心計的男人,他們白兔一般的小女兒放到他手裡,縱然輕功瞭然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若這是雲珏攛掇的,那尹敘今日所言就不是推測和試探,而是女兒心中真正所想,不過是借別人之口來說,那麼他們必須面對,審視,糾正,這無疑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以往疏忽的,或是終究成了遺憾的,得認。
但反過來,也證明了雲珏並未被這小子玩轉鼓掌。
能驅使這小子去做事,他們的女兒也很棒啊,真和這小子在一起,還說不準誰降誰。
這種莫名的驕傲,多多少少驅散了些心中的沉重。
回去的路上,裴氏和雲庭一邊看著長安風景,一邊聊著這些年的事。
兩人很少能靜下來心無旁騖的回憶往昔,真正到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真的疏忽很多。
除開雲珏小時候被綁架那次,還有很多。
雲珏小時候讀書不安分,總是靜不下心。
可孩子都是要讀書的,他們想不了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逼著她讀書寫字時,又同時放水,打不下狠手,罵不出重口,旁人看來雷聲很大,落在她身上的雨點卻小。
她小時候很喜歡爬上城樓眺望關山,也喜歡在哥哥們練功時貓著腰偷看。
她是仰望著隴西軍長大的。
可在她學武時,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當初她被擄走的事。
若她自己就能逃,別人還追不上,也不至於會出現那樣的事。
於是,他們捨棄了拼力氣和格鬥技巧的功夫,讓她學輕功,學遠程的弓箭。
那時想著,若她還有再遭遇意外的一天,至少有保命的本事。
可尹相說,那日秦懷月暗中偷襲,他趕到將軍府時,雲珏早已制服歹人。
布置埋伏,突擊擒拿,甚至交手時的功夫,都遠遠他們的預想。
當時他們只當是她勤加練武的結果,多一技也可傍身。如今來想,分明是她在滿足他們期許的同時,又自己一個人學了很多。
他們分了太多心思在守疆衛國一事上,也見過太多太多飽受天災人禍的孩子有多苦。
以至於對待自己的孩子時,豐衣足食自由自在,已經是最好的待遇。
加上多年前那件事,時間一長,他們習慣於看雲珏的反應,仿佛只要她笑嘻嘻樂呵呵,便是晴天朗日,什麼事都沒有。
就像尹敘說的,他們一面為了按住愧疚給出寵溺偏愛,一面又樂於看到她在寵愛中長成一個懂事有分寸的孩子。
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可以分給她。
只要她不喊委屈不訴難過,他們便沒什麼對不起的。
那這到底,是誰在遷就誰?
還有很多很多。
他們大多數的思慮,都放在了邊防軍事上,都說養兒難,但其實,無論是雲珏還是她上頭兩個哥哥,好像都是轉眼就長大了,就連兒子的婚事也是他們自己張羅。
他們確實沒有真正操過什麼心。
……
兩人回到府上時,府里一切如常,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他們誰也沒有提雲珏。
亦或是說,他們都沒做好立刻面對孩子的準備。
很多事情,他們要先行消化一下。
然而,直到夜深時,裴氏去雲珏院中,想看看她有沒有睡下,才得知她今日不在府上。
被指使回來的彩英硬著頭皮道:「今、今日謝家那位女博士請女郎過府,說是要為她補一補這段時間的課業,女郎這幾日可能都要宿在謝府了……」
好得很,下午剛派了尹敘出來,晚上就溜了。
「她……」裴氏一句話沒出口就硬生生卡住,盯著大氣不敢出的彩英看了半晌,最後扭頭就走:「隨她。」
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對彩英說:「就這麼登門,也不怕打擾人家,明日多送些禮。」
彩英弱弱道:「女郎去時就帶了。」
裴氏一怔,有點憋悶,這回是真的扭頭走了。
同一時間,雲珏躺在謝府的客房裡,翹著腿,手墊著腦袋思考人生。
謝清芸一進來,就見到書案上亂七八糟的課本作業無人問津。
她放下夜宵酒水,很不理解:「你到底什麼情況?怎麼忽然來我這了?」
雲珏輕嘆一聲,老氣橫秋道:「江湖上的事少打聽。」
謝清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