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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08:11 作者: 木桃逢新
「然馮兄一句不興戰事,輕描淡寫,仿佛沒有戰事,只是君心仁厚不欲興戰,卻不知那些為了家園親人子孫後代永不迎戰而必須出戰的將士,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能讓你們安然在此歌頌太平仁政。」
趙程謹微微揚首,目光掃過眾人,又落在王博士身上:「如此,敢問博士,君心與軍心,又該如何論道?」
趙程謹語氣並不嚴肅,但句句道來,卻讓馮生面色生紅。
是他不嚴謹了。
尹敘亦在聽,只是當他聽完時,卻是微微蹙眉。
而他這個細微的神情,早已被王修看在眼中。
從來不會主動點名尹敘的王博士,忽然一改先例,淡淡道:「尹生似乎對趙生的說法略有想法,不知你對他的疑問,作何解答?」
尹敘眼神微動,繼而輕垂。
趙程謹嘴角輕挑,因他站著,望向尹敘無端多了些睥睨姿態。
他倒是要聽聽看這個將雲珏迷得五迷三道的二皮臉有何反駁之詞。
然下一刻,尹敘卻道:「學生無解……」
哇塞!?尹敘都回答不出來?
雲珏的弟弟真是厲害啊!
王修微微眯眼,正要開口,尹敘又道:「無論是趙生之惑,還是博士提問,都無解。」
第38章 一世的天真爛漫是天賜福……
尹敘話一出,教舍里頓時安靜了不少。
眾監生或蹙眉,或怔愣,王修更是輕笑一聲:「無解?有點意思。何為無解?」
趙程謹盯住尹敘,似乎是想看他能辯出朵什麼樣的花兒來。
尹敘起身,對王博士搭手作拜,然後才答:「國之所以為國,因有君,有臣,有民。國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國有君,決策英明,治國有方,國得以立。」
「然天下之大,瑣事紛擾,非一人之力所能及,而後設文臣武將。文臣經略劃策,武將禦敵平亂,國境之內,才有太平安逸,百姓營生。」
「朝臣尚有文臣武將,百姓亦分務農、做工與行商。縱有君王英明,能臣在列,國之昌盛繁榮,卻始終離不開農戶耕種產量,工人做工產物,商賈流通買賣。」
「國之大者,君之英明,臣之賢能,民之營生,缺一不可。既如此,君心,臣心,民心,若要論道,理當面面俱到,單拎其一二論道,題目已有疏漏,答案又如何嚴謹?是以,學生以為,無解。」
話音剛落,一道清朗笑聲從外面傳來:「好,好一個缺一不可。」
新君一身明黃軟袍信步而入,眾監生紛紛起身拜見,王修亦吃了一驚:「陛、陛下……」
新君面露淺笑,當即豎手作阻:「誒,此刻本該是王博士的課,朕不請自來,已是攪擾。莫要再行虛禮,繼續上課,朕只作旁聽。」
此言一出,已有人開始張羅座位。
大家這才察覺,新君非獨自前來,隨行還有趙王和魏王。
先帝開國稱帝,在位八載,膝下共五子兩女。
其中,嫡長子嫡次子與嫡長女都是太后所出。
新君登基後,封衛太妃之子李巍為魏王,徐太妃之子李琰為趙王。
而六皇子李徊也得封懷王,只因年歲尚小,所以還未出宮開府,仍與阮太妃住在宮中。
是以,這三座大山往旁邊一坐,整個教舍的氛圍都變了。
每個人都夾緊屁股精神端坐,不敢露出絲毫懈怠姿態。
新君人剛到,已有小童子在學中奔走相告,消息直達女學。
彼時任課的恰是曾與雲珏有過罅隙的孫博士,一聽消息,當即看了眼坐在最後一排打盹兒的少女,汗都要垮下來了。
憑陛下對雲珏的偏愛程度,怕是見到雲珏上課打盹兒,都不會質疑她是否態度端正,而是會質疑自己的教學水平太過枯燥無聊吧……
吃一塹長一智,孫博士不會讓自己在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她今日講得乃是幾首描寫戰爭的詩詞,只因戰爭詩詞的情懷都格外悲壯真切,與那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酸詞不可同日而語,孫博士所講,亦在激發眾娘子作詩時的真實情懷。
突然,孫博士拾起書案上的磨石鎮紙,宛若驚堂木一般蓄力一拍。
「啪」的一聲,雲珏驚坐而起,茫然四顧——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見狀,無不捂唇,卻是不敢笑出聲的。
孫博士霍然起身,拔高音量:「說到戰爭詩文,便不得不提幾場精彩萬分的戰役。」
此話一出,眾娘子紛紛露出微妙之色。
孫博士教授詩詞以來,都是專注措辭與立意,講課算不上有多生動,但貴在一個專注。
這還是頭一次從詩詞延伸到講故事,似有活絡氛圍之意。
果然,雲珏被這一聲驚醒,又聽孫博士話語突轉,眼底的困意漸漸散去,竟難得認真聽了起來。
孫博士既敢開了這個口,那便是有些底子的,只見她神色肅穆,以不亞於往日講課的姿態講起幾場有名的戰役,當中不乏幾年前的平介之戰。
令人意外的是,往日裡文縐縐的孫博士講起戰事,竟那般生動有趣,自她口中而出的描述,讓人輕易便可身臨其境,眾娘子們的注意力一絲一絲凝聚,皆專注認真起來。
在聽到雪天伏冰,深夜度水時,有人忍不住質疑:「這當真是血肉之軀能抵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