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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08:11 作者: 木桃逢新
她跪著請罪:「臣身為老師,疏忽至此,請陛下降罪……」
崔祭酒終於找到機會發話:「太后娘娘,陛下,從古至今,雖說尊師重道,但師生之間生誤會齟齬也不鮮見,說到底,這只是學中一件尋常小事,是老臣無能,才讓這樁小事鬧至御前,請陛下降罪。」
言及此,崔祭酒話鋒一轉:「然則,此事既已明了,不妨就此作罷,孫博士定會謹記今日教訓;至於雲娘子的課業,不妨重判。若因此事持久不休,恐會影響到其他學生。」
太后點頭,說:「皇帝,哀家也覺得崔祭酒所言有理。今日這事本是學中一件小事,崔祭酒與諸博士足以解決,哀家知道你是怕兩個孩子到了長安受什麼委屈,所以專程提到跟前來問,但若小事鬧大惹來非議,多少影響學中風氣。」
新君輕輕斂眸,藏起思慮之色,目光流轉間,他看到了還跪著的雲珏。
這一瞬間,那人的諫言適時地在腦海中響起。
【所謂世事難料,大抵是精心計劃周密部署的事,往往被一個小小的漏洞攻破,反倒是一無所懼橫衝直撞的鬧騰,歪打正著。】
眨眼的功夫,新君心中已有盤算。
他笑了笑,問:「雲珏,崔祭酒為國子監之首,朕信其能力,用人不疑,此事亦談不上要重罰的程度。不過,朕對雲將軍有一份承諾,便不能叫你平白受委屈,此事上,朕倒不覺得你錯,對於崔祭酒的決策,你可有異議?」
球被踢給了雲珏,幾道目光亦先後看了過來。
然而,雲珏並未立刻回應。
趙程謹眉頭一蹙,「聖人在問你話,趕緊回答!」
雲珏臉上寫滿無奈,抬眼看向新君的眼神滿是猶豫。
太后火眼金睛,笑了一聲:「哀家倒是不知,雲珏是個會藏心事的。此前想家不敢說,鬧出這許多事來,眼下心裡藏話還不願說,不知又會鬧事什麼事。」
像是被太后的話激著了,雲珏脫口而出:「臣女不是不願說……」然目光觸及座上二位,又明顯瑟縮,語氣驟減,坦白直言:「……是不敢說。」
新君眼神微動,抬手示意:「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
這話猶如一道免死金牌落在雲珏身上,她立馬變個樣子,聲兒都大了:「陛下方才說,此事算不得臣女的錯,但臣女也說過,此事算不得孫博士的錯。」
「臣女有臣女的苦衷,博士有博士的立場。在一件各自立場都不算錯的事中不存在絕對的對錯,同樣,在蘿蔔青菜各有所愛的前提下選出最好,亦難顯權威。」
「臣女的文章孫博士已經判過,臣女相信那便是博士最衷心的想法。」
「如果是為了照顧臣女的情緒,亦或是顧忌陛下和太后娘娘而另改判詞,孫博士未必真心,臣女也未必如意。」
「祭酒的提議,學生不敢有異議,但要問學生本意,雲珏希望能將今晨沒能做完的事做完……」
第12章 難怪氣勢難擋,家學淵源……
日頭升至正中時,縈繞一上午的誦書聲漸漸歇下,到了用飯午休的時間。
以往這個時候,是學中最清閒安逸的時刻,可今日,整個國子監都沸騰起來。
清晨時被祭酒帶走的雲珏又回來了!
她不僅沒被直接除名,還把聖人都拐來了!
霎時間,全體學生都集中到了思學廊下,密密麻麻站了一片。
早間雲珏自立的牌子竟又放了回去,擺上四方高腳桌,上置紅紙花匣。
這就是雲珏說的先前沒做完的事。
她想讓國子監里所有的同窗來給她判分。
只要真心覺得她寫的好,便可將匣子中的紅紙花貼上展板。
若展板上的紅紙花超過學中一半人數,便算及格,若至八/九成,就算佳作。
當內侍道明規則後,眾學生或瞠目結舌,或倒抽冷氣。
雲珏她果然有聖人當靠山,鬧成這樣竟然沒被除名,還有聖人由著她胡鬧!
眾學子的情緒幾乎都寫在了臉上,一道道眼神流竄,交匯著彼此的此刻的震驚。
但也有一部分人在意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那塊立在勝文欄邊上的展牌。
一切安置好後,新君對雲珏略施眼神,是將局面交由她主掌的意思。
雲珏準確的領會其意,大方的朝前走了一步,淺笑開口:「想必今晨一番鬧騰後,大家多已曉得雲珏這首詩被判重做。所以雲珏有必要先告知諸位,將它放在這裡,並非挑釁師長,不滿結果。博士給出的判詞,雲珏都已接受,且知曉了自己的不足之處。」
「然則,這確然也只是博士一人之言。」
「正如老師教我寫字,教的是字意筆順,將字寫得端正正確,是老師的規矩,若違背了,自然得不到好的評判,但拋開規矩,將字寫得獨具神性,便是我自己的風骨。」
「我既不覺得先生的規矩是錯,也不覺得自己的風骨一文不值。」
「我更相信,這世上總有一面紙,我來落筆最為適合,我之風骨最為契合。」
雲珏氣勢本就蓄得足足的,話到這裡時語鋒忽轉,再掀一重氣勢——
「正如諸位所見,今次評斷有陛下旁觀作證,是萬萬做不得假的。但若諸位以為將陛下請來,是雲珏使了什麼手段,又或者耍了什麼性子,令陛下放著國事不理來走這一趟,便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