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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9:08:11 作者: 木桃逢新
    經過雲珏的指示,新君挑了挑眉,笑道:「原來如此,若就原句來看,詩意似乎隱晦許多。」

    雲珏點點頭:「正是如此,博士初讀時才覺得學生態度不端,不合題意。今日之事發生突然,博士也沒能仔細重讀瞧出不同,歸根究底,是學生不夠坦白,怪不得老師。」

    新君笑笑:「話雖如此,但朕有一惑……」

    雲珏眨巴眨巴眼,抬起頭看向龍案後的年輕男人。

    論年紀,他與她相差無幾,可眉眼中透出的深沉老練,更甚趙程謹。

    「雲珏,既然這首詩並非孫博士所認為的『艷詩』,為何在最初被打回時你不辯駁,而是任由博士誤會?」

    孫博士神色一松,暗暗慶幸自己曾為給雲珏留顏面,私下與她談過話。

    聖人說不錯,那日她便有機會說清楚原因,可她什麼都沒說,現在大掀波瀾,根本是別用心。

    雲珏似被新君給問住,應答也沒了剛才的流利自如。

    就在這時,勤政殿中迎來一番小騷動——太后駕到。

    新君未及弱冠,自臨政起就有太后在背後輔佐,但太后低調,更不曾作垂簾聽政之舉。

    可是,她竟然在這時候來勤政殿,怎麼想都是因為這件事驚動來的。

    果不其然,太后身後跟著的,赫然是一臉病態的趙程謹。

    新君起身相迎:「母后怎會來此?」

    太后未及四十,保養得宜,一派雍容華貴。

    她和藹笑道:「爹娘不在身邊的孩子受了委屈來找哀家,哀家可不得做個主麼。」

    此話一出,崔祭酒與孫博士都變了臉色。

    爹娘不在身邊的孩子,不就是雲珏和趙程謹?

    然而,趙程謹卻是立刻跪拜,解釋道:「陛下,太后委實言重。只因父親曾屢次告誡承謹,來到長安,我姐弟二人必受太后與陛下的照顧,理當謹言慎行,絕不給陛下和太后添麻煩。」

    頓了頓,他語氣生愧:「誰曾想,今日還是惹了事給太后和陛下添了麻煩。」

    「承謹不敢求情討饒,但阿姐身子單薄,還望陛下與太后從輕發落,若有重罰,承謹懇請替阿姊受罰!」

    當趙程謹昧著良心說出「身子單薄」四個字時,雲珏心領神會,懂了。

    太后看向新君,無奈笑道:「聽聽這話,真將哀家嚇著了。以為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可不得過來瞧瞧?我瞧皇帝似乎已在主持,到底是什麼事兒啊?」

    新君聞言,親自將前因後果闡述了一遍,一直說到他方才問雲珏的話。

    太后聽完,亦好奇:「哀家也不懂,阿珏,為何你寧願被孫博士誤會也不解釋?」

    雲珏哪裡還有國子監時的氣勢,她神情低落微微垂首,囁嚅道:「因、因為……」

    趙程謹立刻搭手拜道,擅自代答:「陛下,太后娘娘……」

    「哀家問的是雲珏。」太后語氣加重,打斷趙程謹的話:「你要說,也等雲珏說完再說。」

    趙程謹無奈閉嘴。

    雲珏抿著唇,眼眶慢慢紅了,小聲道出原因:「因為,母親說,離家之後,莫要總是在別人跟前想家……」

    隨著雲珏開口,勤政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趙程謹一副「讓你不許胡說你還胡說」的表情,新君與太后更是神色微秒。

    少頃,新君語氣溫和的詢問:「朕讓你來長安是一片好意,學成便可歸家。你自小在隴西長大,不熟悉長安,即便想家也是常理,怎就不好對人言了?」

    但凡有個心眼的,都曉得新君是故意這樣問,給雲珏台階下來著。

    雲珏顯然穩穩踩住了這個台階,她吸吸鼻子,眼尾鼻尖泛著紅,看起來可憐極了。

    「正因陛下與太后是一番好意,理應高興才是。」

    「然臣女從未離家,思鄉之情不可抑制,若在旁人面前表現出思鄉想家的樣子,叫人誤會臣女是在長安不開心,受了什麼委屈,揣測到陛下和太后娘娘身上,覺得你們待臣女不好,臣女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所以,博士布置課業要作春詩時,她因思鄉而作此詩。

    被博士訓斥要求重寫時,她因母親的告誡而選擇不作解釋。

    然而少女心性難抑,越想越委屈,索性拿出來請更多人鑑賞,若能遇幾個知音,不必多言也知深意,多少能得些安慰。

    沒想此事觸怒了老師,才有了今日這局面。

    整件事從頭到尾,就算是接上了。

    太后端坐於新君身邊,若有所思的看了孫博士一眼。

    下方,孫博士和崔祭酒皆屏息凝神,二人都意識到自己今日走入了怎樣一個局面。

    新君仍是溫和淺笑的模樣,然語氣隱隱約約多了些冷冽:「雲珏的解釋,朕明白了,但也更好奇了。」

    「孫博士,雖說雲珏原先的那首初讀容易誤會,但身為老師,評判學生課業時若能多問一句,多了解些學生的想法,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不存偏心,今日許多事,其實也不會發生,你說是不是……」

    太后微微蹙眉:「皇帝……」

    孫博士是太后欽點的女博士,皇帝此言,無異於指責孫博士對學生不夠盡心,還偏袒不公,太后臉上也無光。

    孫博士背脊生汗,六神不安。

    她的確不曾在雲珏身上耗費一絲一毫心神,她不找麻煩都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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