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下獄

    白諾頓了一下手，然後手上的動作就更加快了，她把一張一張的凳子擺好，又倒了幾杯只有五分滿的熱茶，還把其中一杯弄倒在桌子上，做完這一切，白諾才飛快的躲進了衣櫃裡頭。

    江三娘和李金鈺見她躲好了，於是也不敢再伸頭看著，連忙躲在了柱子後面屏息靜氣，不多時，她們就聽見腳步聲一步近過一步。

    恐懼真的是一種神奇的東西，明明外面就十分的吵鬧，可是她們在這屋子裡，卻可以聽見外頭那個人一步一步踏在地上的腳步聲，也可以聽見那撲通撲通的心跳。

    來了！

    這是她們三個人所有的心聲。

    只聽見吱呀一聲，那關閉的房門突然就打開了，白諾躲在衣櫃裡頭，這衣櫃是江三娘和陸英新定做的衣櫃，衣柜上有透氣的小孔，透過那小孔，她看見門邊上，扶著一隻粗糙的手，接著，就看見一人，跨了進來，那人進來，並沒有關門，反而在房間裡面環視了一圈。

    白諾的呼吸閉的更加緊了。

    黑衣人抬腳走到了桌子旁邊，看著那倒下的杯子，白諾看見他伸手摸了一下杯子邊沿，像是在感覺茶水的溫度。

    他只是略摸了一下，就放了手，然後，目光就肆意的打量起這房間裡來，又略站了一站，黑衣人就四處走動了起來。

    江三娘的新床上放著的被子，被黑衣人用手中的劍刺了幾下，床底也翻開來看了。

    隨著黑衣人待著的時間越來越久，白諾的心也越發的緊張了。

    房間裡頭，響起了咚咚咚的腳步聲，白諾看見黑衣人朝柜子走來，於是就不敢再看，連忙藏在了長長的衣袍裡面，她聽見黑衣人腳步走近的聲音，也聽見黑衣人打開櫃門的聲音。

    要被發現了，這是白諾唯一的想法！

    而此時，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白諾聽得，好像有人說，「看看這裡有沒有，別讓刺客闖進了新房！」

    那黑衣人一驚，啪一聲就把衣櫃門給關上了，隨即，飛快的離開了新房。

    白諾鬆了一口氣，一抹額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隆冬天氣裡頭，出了一身冷汗。

    「新房裡面沒有人！」白諾略略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就聽見有人說了這麼一句，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是誰，就聽見李金鈺大聲的喊，「程捕頭，這裡有人的！」

    整個新房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白諾只聽見李金鈺的聲音，「三娘，白諾，我們安全了！」

    也聽見別人的聲音，「大小姐在這裡！」

    略沉吟了一下，白諾從衣櫃裡頭鑽了出來，吱呀一聲打開櫃門的聲音頓時就吸引了這裡頭所有的目光，被那麼多目光盯著，白諾心跳都漏掉了一拍，然後，她從容的從衣櫃裡頭鑽了出來。

    程捕頭穿著一身半舊的捕快服裝，手拿佩劍，帶著一干兄弟，白諾從來都沒有覺得程捕頭有哪天像今天這般親近可人。

    白諾從他一笑，程捕頭問道，「白掌柜可安好？」

    白諾點點頭，安好自然是安好的，他們來的太及時了，要不是他們來的剛剛好，她說不定都沒有命在了。

    「你們怎麼會來？」白諾輕咳了一聲，這才發現她的聲音有點嘶啞。

    「我們接到報案，說是陸府出現了刺客，死傷了許多人，所以我們就過來了！」程捕頭簡單的解釋了一句，公式化的問道，「白掌柜一直都在柜子裡頭，可有看清楚那刺客的樣子?」

    白諾搖搖頭，「他一直都蒙著臉，我並沒有看清楚。」

    「喂！」李金鈺在頭上的橫樑大聲的叫道，「你們別光顧著說話啊，趕緊把我們放下去啊！」

    白諾和程捕頭一抬頭，就看到李金鈺一臉著急的看著他們。

    程捕頭笑道，「大小姐稍等，我這就放你們下來！」

    說罷，就讓人去搬梯子把兩人放了下來。

    江三娘一得到自由，就抓著白諾的手問道，「阿婆和陸英他們？」

    陸英他們會武功，尚且有自保的能力，可是阿婆和巧兒他們都是老弱婦孺，白諾她也不知道阿婆的情況怎樣了，心裡也十分的著急，當即就說道，「金鈺，你先呆在這裡，我去找我阿婆！」

    李金鈺也知道白諾她們著急，當即就點了點頭。

    白諾拉著江三娘就奪門而出。

    到了院子裡頭，到處都是官兵，到處都是受傷的人，這麼一會的時間，陸府就從一個喜氣洋洋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哀嚎遍地的地方，白諾擔心江三娘看了受不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見她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並無異樣，所以才放心了一些。

    胡明袂等人正四處查看有沒有活口，受傷情況。

    白諾下意識的就喊了一聲，「二爺！」

    胡明袂站在人群裡頭，髮絲有一些凌亂，衣擺處染了淡淡的血跡，在他白色的衣服上，就像是盛開了一朵一朵的紅梅，他那纖長有力的手指上，也染了血跡，即使是染著血污，白諾也依舊覺得他此時，還是那般的丰神俊朗。

    她莫名的想起來胡明袂拿著奪命閻王劍和陸英他們一起逼退那黑衣人的場景，那時他眉目陰沉，神情嚴肅，仿若下一刻就能化身死神，可是此時，他臉上又帶著悲憫，一個一個的查看傷者，這兩者重合在了一起，白諾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就濕潤了。

    旁邊江三娘已經朝陸英飛奔了過去。

    胡明袂站定，略略打量了一下她，像是確認她是否安好，然後就朝她走了過來，白諾的腳不聽使喚，她明明是想站著等胡明袂來找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腳步就自動朝他靠了過去了。

    胡明袂走近她，低下頭，看著她微紅的眼眶，把她的髮絲攏到耳後，輕聲問道，「怎麼哭了？受傷了？」

    白諾搖搖頭，輕聲問道，「你呢？身上怎麼這麼多血？是不是受傷了？傷到哪裡了？」

    一連串的問題，胡明袂忽然就抬手覆上了她的臉，安撫的摸了摸，輕聲說道，「沒事，這不是我的血，是別人的！」

    有殺手的，有賓客的，胡明袂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染上這些血的。

    胡明袂一碰到她的臉，白諾就聞見了一陣血腥味道，不禁蹙眉，「你手上有血！」

    胡明袂輕聲說道，「一會去洗一下臉就好！」

    「白掌柜的！」兩人正輕聲說話的時候，張梧從胡明袂身後走了出來，上下觀察著她，嘴裡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白諾的注意力從胡明袂身上轉移到了張梧身上來，她想起之前是張梧把她給推開了自己上去擋著刺客的，她看著張梧衣服上也有著血跡，說話的聲音不禁染上了幾分著急，「張公子，你受傷了？」

    張梧看了看手臂上的傷口，那厚厚的棉袍已經被割開，血液染了上來，漫開了一片的痕跡，從手臂上方蔓延到手臂下方，他不在乎的笑笑，「小傷，不礙事。」

    白諾擰眉，想說什麼的時候，就聽見胡明袂道，「張公子既然受傷了，還是去看一下大夫比較好！」

    白諾也點頭，「是啊，還是看一下大夫比較好，你之前就受了傷......」

    張梧輕笑了一聲，道，「我是男人，保護你是應該的.....」

    白諾還來不及回應他這句話，就看見程捕頭匆匆的走到院子裡面來，不禁叫道，「程捕頭！」

    見大部隊都在這裡，程捕頭走了過來，白諾道，「張公子受傷了，麻煩你送他去看一下大夫！」

    張梧是鎮子上的首富之子，程捕頭也很重視，當即就親自扶著張梧，把張梧送了出去。

    白諾是在廚房裡頭找到阿婆他們的，找到他們的時候，劉大娘手上還拿著菜刀，擋在了阿婆和兩個孩子面前。

    陸府的下人也多半受了傷，只有幾個人沒有受傷的，整個陸府，還是李金鈺叫縣衙的官兵處理的，雖然倒下了那麼多人，可是，一番檢查下來，除了一開頭死亡的那個，沒有人是受了重傷的，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肺腑，李金鈺也安排人一一把人都送回家了。

    陸府沒有受傷的下人，在沖洗著地面的血跡。

    整個婚宴，變成了一團亂。

    雖然那些刺客沒有找到廚房裡頭去，可是阿婆還是受到了驚嚇，早早的就回家去了，江三娘躺在床上，也被把著平安脈。

    「刺客都去哪裡了？」大夫走了之後，江三娘問道。

    白諾道，「我聽說他們在官兵來的時候就都走了！」

    胡明袂告訴她，這些都是殺手，並不是什麼臨時起意就來打劫的鼠輩，而且實力還不差，雖然比不上陸英和夏東來，可是人多，和他們也能僵持個不相上下，當時賓客那麼多，他們一時間還奈何不了他們，等官兵門到的時候，他們撤退的也很快。

    「你說，他們跟殺你的那些人，會不會是同一批人啊？」江三娘問道。

    白諾搖搖頭。

    「你在橫樑上，可有看清楚那個人的樣子？」白諾問道。

    江三娘搖搖頭，「我當時太緊張了，只顧著躲好不被發現，並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不過，幸好，他沒有發現你，我都要嚇死了！」

    白諾也覺得這個事情特別奇怪，本來那個殺手是可以發現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有把衣服撥開，一直等到程捕頭他們來，怎麼說呢，那個樣子，就好像是逗著他們玩一樣。

    這個念頭一出，就一直盤旋在白諾的心頭，揮之不去。

    *

    本來以為，這個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程捕頭給他們立了案，表示會全力追查，可是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鎮子上突然就有人說，這起殺人事件是有預謀的，多寶閣跟客戶產生了糾紛，故意借著這次婚禮，把人都攏到一起，殺之而後快。

    更加有人說，多寶閣明面上就是做著各種生意，可是實際上，就是一個殺手組織，明面上的生意是為了維持培養殺手的費用。

    短短的一個中午的時間，傳言就像是春風一樣，吹遍了整個鎮子，多寶閣飛快的從賓客滿門到了冷冷清清的地步，就連從他們多寶閣門口過，人們都會走快兩步。

    白諾臉一沉。

    到了下午的時候，程捕頭帶著人匆匆的到了多寶閣，白諾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見程捕頭說，「有人舉報你們這裡私自殺人，白掌柜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白諾看著他，不禁說道，「可是殺人的明明是殺手不是嗎？我們也是無辜的啊！」

    程捕頭沉聲說道，「這些話，你留到公堂之上，跟大人說吧，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白掌柜的，不要反抗，陸府的人已經全部下獄了，你不反抗，還可以不連累多寶閣一干人等和你家老小！」

    白諾整個人如墜冰窖。

    不知道是因為她還沒有定罪，還是因為和程捕頭也算是老熟人程捕頭不忍心，她手上並沒有帶著手銬，只是跟著程捕頭他們走著，可是就算是這樣，白諾還是覺得很多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到了縣衙，程捕頭並沒有帶著她見到李大人，而是把她帶進了監牢裡頭，不管是前世今生，白諾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地方，雖然胡明袂自己也有一個，可是胡明袂那個更加像是密室，眼前這個，是真正意義上的監獄。

    站在門口，就感覺裡頭是一個黑不見底，看不到頭的黑洞，走進去，程捕頭手上點著的那盞豆燈，就成了唯一的光，鼻間，是黏膩的濕潤和發霉一樣的味道，腳下踩著稻草，一腳下去，軟綿綿的，踩在了水上。

    一直朝裡面走，就越覺得安靜，兩邊是高高的欄杆，白諾一轉頭，就看到許多雙，貪婪的，嗜血的目光盯著她，像是要把她拆吞下肚一樣。

    程捕頭沉聲說道，「都老實點，誰要是被我發現亂來，我一定弄死她！」

    這裡都是女子，可是白諾看著那目光，看著那神色，只覺得她們和野獸無異。

    也不知道她們關在這裡多久了，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今天不知明天事，是誰都會變成一頭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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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快樂，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從此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