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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52:09 作者: 慕容六六
現在想起來那歷歷在目的情景,四喜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希望您醒來後,能好好聽聽老爺和夫人的話,別再讓他們擔心了。」
李言私心裡判斷著,這個叫「四喜」的小丫頭,倒是個忠心又實在的。自己現在躺在床上,渾身上下酸痛,尤其是後背,火辣辣地疼。
原主的這次挨打,源於家中一個叫做董博彥的人。這個姓董的,乃是董氏一個侄兒,兵荒馬亂的年月,父母雙亡,無奈投奔了鄉下姑姑家。和李言正相反,董博彥待人接物彬彬有禮,讀書勤奮刻苦,平日裡在李言在外惹是生非時,他就在家中寬慰姑父姑母。如此一來,家中竟是無一人不夸董博彥的好,更加襯得他這個親兒子不是個東西。
若真是個善良忠厚的親戚也就罷了,橫豎李家人丁單薄,多一張吃飯的嘴也沒什麼。可偏偏李言發現這個表哥,並不單單是人們眼中看到的那樣。他當著母親面時,就會對他這個表弟特別友愛;父親來問功課時,他便在李言回答得驢唇不在馬嘴時,站出來顯示自己的勤奮刻苦,當李蒙堂怒罵李言是個不成器的兔崽子,董博彥便總是好言相勸,說「表弟最近真的已經很用功了,字也有了進步」,然後李蒙堂就會衝過去看他的字或者文章,總之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些也就罷了,怪只怪自己不好好學習。可回顧原主的一生,那至關重要的一環:去縣城中的戲園子捧戲子,便是董博彥帶著他去的。明知道李言意志力薄弱,還哪裡薄弱撩哪裡,什麼賭錢嘍,在酒桌上讓他當冤大頭,無一沒有董博彥的身影。在模糊的印象中,這個董博彥因為比李言貼心又聰明,是以很得姑姑也就是董氏的信任,在縣城裡投的綢緞莊,在村里收佃戶錢等一些事宜,也會讓他參與。
因為在李蒙堂老古板的印象中,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讀書是正事,不管外面怎麼變了天,做生意收租這些賺錢的行當全都是輔助,所以從來不允許李言接觸。久而久之,董博彥也就和綢緞莊的掌柜,以及底下的一些佃農混得很熟了。
後來李蒙堂去世,家中沒了能頂的男子,李言雖浪子回頭了,但也只知道在外面的學堂好好讀書。家中為了供他上學,賣一些田地、房契、轉讓綢緞莊之類,母親和媳婦兩個女流之輩也不好出面,都是讓董博彥去做的。現在想想,真是賣了很少的銀子回母親手中。跟母親說時,只說是兵荒馬亂不好賣,董氏也沒有多想。
李言眨了眨眼睛,看來想當個「好孩子」並不容易啊。
一旁正在絞帕子的四喜發現他睜眼後,驚喜地叫了起來,「言少爺您醒啦!謝天謝地,老爺夫人都擔心壞了!您渴不渴,我給您拿水!」
李言點點頭,四喜驚慌失措地轉身去倒水,李言在四喜的幫扶下,勉強撐了起來,後背像被撒了辣椒麵一樣,都快燒起來了。李言忍不住在心裡道:嘿,這老頭下手還挺狠!看來真是恨鐵不成鋼了。
不起身不知道,一起身臊死個人,原來原主這麼大個人,竟然還穿著小紅肚兜兜。李言哭笑不得,看來這一大家子的確很溺愛這個孩子了。
李言喝完水,將手中的杯盞還給四喜,本能性地說了一聲「謝謝」。四喜卻像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少爺……您說什麼?您對我說謝謝?」
對於一個思想還停留在封建社會的丫頭來說,這一聲「謝謝」簡直受寵若驚,不但是少爺對丫頭說的,而且還是對她這麼一個不入流的小丫頭。
李言興許是無法體會那種心情的,只見那丫頭卻是眼睛裡一下子盈了一汪淚,旋即笑了笑,高興地趕忙拿手拭去。「對不起少爺,讓您見笑了,我這就去喊夫人和大小姐過來。呀!好辣好疼!」
四喜慌忙轉過身去,捂住眼睛,就往放水盆的桌子摸去,慌忙用那水洗眼睛。也不知是水也不乾淨還是怎麼的,洗完了眼睛更加不舒服,卻也勉強睜開眼。
「怎麼了?」李言沙啞著嗓子有氣無力地問道。
「沒什麼,許是方才替您上藥,不小心碰到了。我這就去喊夫人,您先歇著。」說著,轉身便朝門外跑去。如今的李家已經一如不如一日,加之鄉下地主家,又不像城裡大門大戶那麼講究,早先不少丫頭小廝都已經遣散了,每個人只在身邊留個貼身伺候的。李言嬌氣,董氏才給兒子配了兩個丫鬟。那個叫芝蘭的是大丫鬟,這會兒也不知去哪兒了。
待四喜出門,李言瞥見了床頭小几上放著的幾瓶藥,他打開一瓶聞了聞,很是清涼帶著薄荷的淡淡清香,應該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藥,減輕傷痕的疼痛才對,怎麼會辣眼睛?
李言用手指沾了點水,在傷痕鼓起的周邊蘸了蘸,又放在舌頭上嘗了嘗,慌忙吐了出去,又用剛才杯子裡的水漱了口,有點隱隱的咸和辣。看來有人並不想讓他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過得舒服。
聞聲趕來的董氏和李雅萍踉踉蹌蹌地進了屋。
「媽,姐。」
一看到兒子嘴唇發白,十分虛弱的樣子,兩個女人就心如刀絞,開始抹起淚來。董氏一邊哭一邊哀嚎道:「這老爺怎麼這麼狠心,對自己的親兒子下得了這個毒手?要是怪,那就怪我平時嬌慣吧,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