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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岩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窘困著，眼睜睜看著章琬華爽快地接過擔子，重新挑起來。章琬華其實五官長得很好看，不是那種艷麗的，而是很周正，看起來很舒服那種。清靈靈的眸子，一笑一對酒窩，巴掌大的臉。上回的遊戲環節中，她是皇后的形象，總是端著，擦著粉，戴著冠，看不大真切。這回的形象，更加貼近生活了，洋溢著那個年代獨有的青春氣息。李岩不由看呆了。

    這要不是遊戲，該多好啊！

    「唉，章琬華！」李岩蹦走了幾步，跟上了章琬華的腳步。這是章琬華頭一次和李岩走得這麼近，還是獨處。她這才發現，這個年輕人好像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樣，沒有那種家庭成分好、仗勢欺人的跋扈，也沒有鄉里人那種憨實木訥，反而戴著眼鏡也文縐縐的，很有幾分書生氣。

    田埂到了，章琬華停了下來。李岩忙過去，「我來澆，我來澆，這個我能做！你去吧，到樹蔭底下站站去！」他拿起田旁一根舀子，勤快地幹了起來。這回章琬華沒有推辭，只站在一旁，微低著頭，悄悄地打量著李岩。

    「哎哎，不是讓你挑糞的嗎？你怎麼躲樹蔭底下了？是不是偷懶？」這時候一個卷著褲腿，拿著旱菸的中年男子大搖大擺走了過來，衝著章琬華嚷道。

    章琬華一看到來人，便怯了怯，「牛主任。」

    牛主任傲慢地白了她一眼，小聲嘀咕道：「城裡來的丫頭片子，就是改不掉一身大小姐的臭毛病。拿得起筆，挑不起擔子。要不怎麼上頭要讓你們來插隊、要下鄉呢！這就是對你們的鍛鍊知道不？」牛主任說話聲音越來越大了，「就是要對你們進行改造！家庭成分不好，還不知道好好積極表現？」

    章琬華被他說的臉更加紅了，分辨道：「那個牛主任，我……我挑了，這是我挑來的。」

    「是什麼你挑來的？糞呢？」牛主任一邊訓斥，一邊朝田埂看去，看到一個後生賣力澆田的身影，頓時恍然大悟，仿佛揪住了什麼大秘密似的，「哦，我說你怎麼躲在樹蔭底下乘涼呢，原來是有幫手了！」

    第13章 知青歲月（2）

    牛主任哼哼了兩聲，卷了捲菸袋鍋子，「我倒要看看是誰幫的你。」說著便向田間走去，章琬華急得直衝李岩揮手。

    走近些，牛主任這才看清那人，立馬換了張笑臉，「原來是李書記家小石頭啊！你咋在這兒？」

    李岩直起身子，一眼瞥見牛主任身後揮手一臉急切的章琬華，腦子迅速一轉，也對來人客氣地笑道：「牛叔好。嗨，這不在田裡瞎晃，想逮幾個知了回家炒了吃的。就看見小章挑著糞搖搖晃晃的，這要是屎灑路上了，萬一被誰不留神給踩了，多不好啊！正好手頭也沒事兒，我就搭把手。」

    話音剛落，牛主任慌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確認沒有踩到屎後，雖說不滿，卻也不好訓斥李書記家的兒子。只得板著臉，拿出一副長輩關照晚輩的口吻，「你小子倒是懂得憐香惜玉，我可告訴你，那丫頭成分不好，你可莫要跟村里那幫子知青似的，瞅著她長得有幾分模樣，就獻殷勤。沒戲！你呀，老老實實跟在你爸後頭吧。」

    「知道知道。」李岩嘴裡胡亂應承著。牛主任知道他沒往心裡聽，不由冷哼一聲，「我是怕你被這些城裡來的資本家、臭老九家小姐給腐蝕了！給你提個醒，你好好琢磨琢磨吧！」說完，便背著手走了。

    待牛主任走後，章琬華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抱歉道：「對不起啊，連累你被牛主任訓了一頓。我就知道，不該讓你來幫我幹這些活兒，還是我來吧。反正幹這些我都已經習慣了，你別看我身板小，我力氣可大著呢。」

    大什麼呀？一雙纖纖玉手，都快糙得跟鄉下大媽一樣了。這雙手原本應該是拿筆，彈鋼琴的吧？

    「沒事兒，老牛頭已經走了，你不用怕。也是怪我，沒瞧見他來了。下回你要有什麼重活兒，儘管來找我，我背著點兒人，不讓他們說閒話就是了。你在這鄉下孤苦無依的，又是外地來的，和那些知青也不熟，你就當我是你哥，儘管麻煩不要客氣！」

    章琬華聽完這話，本來已經不紅的臉更紅了，卻是咬著唇，眼眶有些發熱，手裡緊緊攥著衣襟。

    李岩察覺出了她的情緒，寬慰她道：「你看這日頭，毒辣吧？可再毒辣的伏天，也會過去。等到秋風一吹，就是收穫的季節了。這是規律，擋也擋不住。你就相信我，眼面前的苦難也是暫時的，很快就會過去。」76年，10月粉碎了□□。很多被冤的人也開始逐漸平反。那時候章琬華家說不定也會。

    章琬華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什麼希望，卻又忽然警惕了起來，慌忙看看四周，「這話你可別瞎說，我就當你沒說過。」

    李岩知道這時候跟她說這些，的確不合適，她也不會相信，更弄不好會給雙方帶來麻煩。於是便繼續低頭歡欣鼓舞地幹這活兒，仿佛不是在澆糞，而是在電腦前編程。

    幹完了活兒，李岩吹著口哨，向家走去。

    「汪汪汪！」

    李岩撥開狗頭，輕聲呵斥道：「一邊兒去黑子！大熱天的別貼著我。媽！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