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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43:18 作者: 糖花糕
很疼很疼,疼得刺骨。
小小的方曉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哇哇大哭起來,手裡的冰糖葫蘆也被甩在了地上,摔得稀落。
像極了方雲千瘡百孔的心。
「父老鄉親們快來看看!就是這個不要臉的哥兒,想拐走我家小漢子!」杜梅娟抓住方雲的頭髮,硬將他的臉扭向人群。
方雲下意識想遮住自己此時不堪的臉,卻因為懷中抱著酒壺而動彈不得。
難過,刺痛,羞憤。
圍觀的人群開始悉悉索索不知在講些什麼,但對於方雲來說,他已經聽不見任何東西。
他像被困在一個深不可見的洞裡,而洞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他苦苦地迷失在黑暗裡。
杜梅娟卻在這時一眼掃見了方雲懷中的酒壺,不由分說地奪了過來,「就你這貨色?也有資格喝這樣的好酒!」
方雲驀地瞪大了眼睛,「啊啊」著想去搶回,卻被身壯的杜梅娟推倒在了地上。
「哐當」一聲,酒壺被摔在了方雲的身邊,深紅色的酒液在方雲的眼前掠過一道光影,溢在了地上。
方雲的眼中頓時噙滿了淚,彷徨又無助地看著破碎的酒壺。
猛地,方雲使勁力氣推開人群,不顧後頭杜梅娟的謾罵,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巷子裡跑。
快跑。
快躲起來。
他在心裡吶喊著。
那樣要傷害他的人就追不上來了。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罵罵咧咧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方雲才停下腳步,背靠著破爛的牆開始喘氣。
喘著喘著,豆大的眼淚卻掉落了下來。
「啊啊」
方雲張了張嘴,壞掉的嗓子卻只能發出破碎的難聽的聲音。
他的酒沒了,莫大哥喝不到梅子酒了。
他怕杜梅娟還在酒肆門口守著,酒也買不了。
強壓下心中的委屈,方雲將自己被抓亂的頭髮重新梳理好,又將嘴角的血跡擦掉,憋了一會兒才收拾好自己無助的情緒。
再出巷子時,方雲依舊換上了那副無憂無慮的模樣,除卻右臉紅了一片外,再看不出什麼異樣。
許二叔瞧見方雲兩手空空回來,右臉還紅了一大片,便嚇了一大跳,「雲哥兒,你這是咋回事兒?」
方雲眯著眼睛笑笑,強壓下要溢出來的淚意,故作輕鬆地指指自己的腿,又摸摸自己的臉頰,比劃著名解釋。
「你摔了一跤然後把酒灑了?你這孩子,怎麼不看路呢?」許二叔看著方雲臉上通紅的印子都感覺對方應該摔得不輕,心疼道,「疼不疼?」
方雲搖搖頭。
如此一來,酒沒買成,方雲又沒再解釋什麼,許二叔也不便多問,牽了驢就載著方雲回去,時不時還回過頭來問方雲一兩聲疼不疼。
終究是個孩子,摔著了哪有不喊疼的道理。
但方雲都故作輕鬆地笑著搖頭。
他一向不喜歡讓別人擔心,更不喜歡讓別人看到自己委屈。
因為在從前,一旦在杜梅娟面前哭,她只會打得更厲害,身上也會更疼。
久而久之,他便學會了收斂自己的情緒,即便是再疼都能強迫自己忍住。
*
唐正志看到方雲臉上的紅印時嚇得在原地跳了起來,嘴裡大大咧咧地管不住話,「雲哥兒你這是去搶酒了?」
又見人手上沒有酒,便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但方雲只是笑著搖搖頭,做著手勢向唐正志道歉。
「哎呀你這小哥兒,摔到哪裡了?酒倒不重要,你要是真摔到哪兒了,莫淨成還不找我算帳?」說著,又挪揄地用手肘懟了懟一旁的莫淨成。
可莫淨成卻冷著臉,緊緊地盯著方雲的右臉。
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方雲的右臉已經有些紅腫,但他仍然忍著疼扯著嘴角沖唐正志笑。
莫淨成沉默著進了灶房,用熱水將巾布沾濕,又拿出來替方雲敷上。從始至終一發不言,氣氛降到了冰點。
後者頓時疼得連連後退,又被抓住手腕拉了回去。
見情況不對,唐正志也不敢再留下吃飯,當機立斷說了句客套話就跑了,生怕空氣中的冰一不留神就砸到自己身上。
霎時間,院子只剩下了兩個人。
快要入秋,風已經有些涼意,涼得方雲細弱的手臂上都起了小疙瘩。
「摔到的?」低沉的嗓音在方雲的耳邊響起,打破了這份沉默,惹得方雲一陣激靈。
莫淨成捏住方雲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握著潤濕的巾布輕輕地為方雲消腫。
那雙透亮的眸子染著一層沒有消散盡的水霧。
一看就是哭過了。
方雲怕被人發現,惶恐地挪開了眼神。
溫度一點一點地擦過右臉的每一寸位置,從右眼尾,再到右顴骨,最後落到下唇。動作像蝴蝶掠在花上,非常輕,卻又很舒服。
「很疼吧。」
灼熱的氣息灑在方雲的鼻尖上,將他的眼尾惹出了一陣濕意。
方雲使勁搖搖頭,可因為動作太大不小心拉扯到腫起來的右臉,又疼得淚水涌了上來。
他很疼,疼得鑽心,可是他不願意說。
阿爹告訴他,如果疼,就要忍住,這樣才不會讓身邊的人離開。
這樣莫大哥才不會離開。
所以方雲忍著右臉的刺痛,頂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將嘴角彎起一個弧度,衝著莫淨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