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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42:29 作者: 夢尋千驛
    曹良本想勸他不好喝就別喝,想了想還是別廢話了,反正也不聽,便將話題轉到了正事兒上,道:「那件事,總算查到了一些眉目。」

    皇甫述並不意外,卻裝作饒有興致的樣子,問道:「讓你費盡周章追蹤到山梅縣的那件事?山梅縣,果真藏著什麼秘密不成?」

    曹良答道:「山梅縣自古就是窮鄉僻壤,若非接到秘密線報,大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地竟讓藏著一條鐵礦。這段時間,卑職一直在讓人追查,今日才得了點確切消息,就在山梅縣界內東邊的深山中,據說還建了一座軍械廠。」

    「軍械廠麼?」

    皇甫述淡淡重複這個詞,正是發現了這座軍械廠,父親的野心慢慢滋長,才有了皇甫氏日後的顯赫一時,雖然那一時的顯赫,最終沒能令他笑到最後。

    成王敗寇。

    一次不成事,並不能意味什麼。皇甫述想,重活一回,皇甫氏未必不能贏。

    只是父親老矣,看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可用之人。

    這一次,他可不能任由父親胡來。

    不過,那都暫且不急。

    「那就好好查查,你親自負責此事,切切不容有失。」

    皇甫述沉聲下令,眸光微閃。此事嚴密,曹良自然知道分寸,事實上也的確辦得十分妥當,悄無聲息地處理了山梅縣的一應官員,神鬼不知地占據了這座鐵礦和附設的軍械廠。

    那些都是後頭的事了,皇甫述並不擔心這個,他現在更牽掛的,是另一樁心事。

    一樁,不足與外人道的隱秘心事。

    半月前,他星夜兼程趕往此地,只想看一眼那道思之如狂的身影。結果,迎接他的,是一場大火燃盡後的飛灰餘燼。

    皇甫述靠上椅背,雙眼輕闔假寐,指腹在黃花梨扶手上輕輕敲擊。

    山梅縣的過往,已經太久了。他忘了絕大多數細節,記憶中只剩下破敗的街道中,隔著重重人群的驚鴻一瞥,以及不久之後,在劉縣令宴席上的意外重逢。

    卻全然不記得是否曾有過這場大火。

    姜氏隱居之地,被燒得太過徹底,以至於,從不信鬼神卻莫名回到從前的皇甫述,心中莫名畏怯了。

    不敢再輕舉妄動,唯恐對那人產生什麼不該有的傷害。

    畢竟,曾經誤了她前世十年。

    初念。

    殷初念。

    皇甫述沒再嘗試提前相見,選擇了耐心等待。數日前,他果然在山梅縣破敗的街頭,再次偶遇對方的身影。

    真正與她重逢之後,皇甫述才發現,原來,他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曹良領命離開,席間絲竹悅耳,卻無人膽敢攪擾他的閉眼沉思。不多時,一個護衛打扮的下屬求見,皇甫述聽見對方聲音才睜開了眼,身子也坐正了些,問道:「怎麼樣?」

    或是略有醉意,嗓音有些喑啞。

    下屬不以為意,附耳低聲回道:「屬下在那戶人家前後幾處院門守了幾日,都沒見姜大夫出出過門。」

    姜大夫,就是他的初念。

    那日,皇甫述沒有跟初念相認,畢竟,她如今也不可能認得他。

    他派了人去查她如今的住處,得知山中大火之後,她搬到了山梅縣城的一座宅子裡居住,不過她舅父家的那些人似乎不在一道。

    未見對方之前,皇甫述以為自己可以等,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迫切想要再見她一面。

    「查到那戶人家的來歷了沒有?」

    下屬神色有些不確定,道:「那戶人家,似乎有些神秘,據說是京城來的,半月前才買的宅子,倉促住進去的。他們家的人口風都很緊,很難打聽出什麼,不過屬下偶然瞧見一個人,仿佛有些眼熟。」

    皇甫述看向他,下屬猶豫了一下才道:「屬下隱約記得,那似乎是靖王妃身邊的人。」

    靖王妃?

    皇甫述頓了一頓,才想起,啊,是顧皇后。

    她怎麼會在這兒?

    下屬猜測:「或許,是為顧世子的病來的。」

    傳聞顧世子病入膏肓,旁人不懂他為何不留在名醫雲集的京城,偏偏跑到這種窮鄉僻壤之處。

    皇甫述卻能懂,初念的舅父,那個叫姜道飛的傢伙,是姜氏正經的傳人,當年頗有些名氣。

    不過他記得,姜道飛早早就死了。

    莫非,姜道飛之死還不足以令靖王妃認清自己弟弟註定英年早逝的命運,還要在初念這邊尋找莫須有的希望不成?

    這個想法讓他想見初念的念頭更為迫切。

    皇甫述當機立斷:「顧世子病重,理當探望。你拿我的帖子去,就說我不日便去登門拜訪。」

    靜謐午後,特製薰香裊裊飄散,顧休承赤著上半身趴在長榻上,眼眸微抬,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身旁的少女。

    原本枯瘦如柴的身體經過半月的調理,長出薄薄一層肌肉,依舊單薄,卻與女子全然不同,介於男孩和年輕男人之間的修長柔韌,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初念俯身在他背後取穴,對於他的打量目光,自然不會毫無察覺,不過她並不以為意,心無旁騖地扎針。

    常年臥病在床的人,身上難免會有些陰鬱氣息,初念自認為是個心胸還算開闊的人,但在纏綿病榻的那些年中,也往往控制不住脾氣,性子都變得有些刻薄,對人對事總是不能平常心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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