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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42:29 作者: 夢尋千驛
    可悲的是,當初念得知這一切的真相,在鐵證如山的事實面前,她依然不肯相信。事到如今,她只想問皇甫述一句:這些,都是真的嗎?

    初念想問,於是,便問了。

    皇甫述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沉默之後,他開口了,卻是在質問她:「是你帶走了太子?他在哪兒?把他交出來。」

    初念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冷笑一聲,淡淡地反問:「你認為他如果在這裡,這些人還會有閒情逸緻,聽你我聊這些陳年舊事嗎?」

    皇甫述意識到自己中了她的計,忍不住雙目冷沉,怒道:「你竟敢背叛我?」

    初念冷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何來的背叛一說?」

    皇甫述沒得到想要的答覆,也不再多言,當即下令:「放箭!」

    伴隨這聲號令,耳邊簇簇箭矢離弦而出,在空中交匯成密集而令人窒息的網。利器扎入血肉,痛呼呻.吟遠遠近近,更多是奮勇的拼殺。

    在這生死攸關的關頭,初念攥緊掌心,看著皇甫述那徐徐舉起的箭矢再度瞄準自己,竟然一時分神了。

    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回神時,皇甫述箭已離弦。

    「當心!」師父忽然擋在她身前,初念這才醒轉過來,想推開他,卻徒勞無功。

    觸手是暖燙而粘膩的血,冰天雪地中湧現類似鐵鏽的氣味,初念茫然抬頭想要尋找什麼,但裹挾著風雪和刺骨殺意的箭矢再度逼近,利器入骨,劇痛傳來的瞬間,初念發現自己混沌了十餘年的人生,忽然覺醒了片刻的清明。

    他竟然真的殺死了她。

    親手。

    何其可笑!

    最終,她用自己的性命,證實了這個人的狠絕。

    皇甫述,如果有來生,我定不能任你這般擺布!

    --

    玉質琉璃盞內,藥汁黑如濃墨。

    十四五歲的小廝舀出半勺,吹涼後謹慎餵入昏迷的世子口中。世子如今仍舊不能吞咽,很快藥汁溢出,蒼白的雙唇增添一抹潤色。

    另有小廝立刻以柔白棉紗將溢出的藥汁吸附。

    一室靜謐無聲,只聞杯盞碰撞和衣物摩擦發出的細微動靜。

    趙國公世子顧休承,時人公認的好相貌,此刻雙眸緊闔,黑睫如羽,蒼白.精緻的面孔像個脆弱易碎的瓷人一般,任由屋內眾人擺弄。胸口微不可見的呼吸起伏,昭示著他僅剩的一絲生機。

    小廝們反覆試了幾次,仍是不成,大夫捻須嘆息:「用灌的吧……」

    在旁等候的季輕早就煩躁得不行,聽見大夫這話更是火大,沖那餵藥的小廝低斥道:「你起開,我來!」

    小廝不敢與他爭辯,端著玉盞起身。

    季輕氣歸氣,動作還是力求輕柔。

    他將顧休承扶起靠在床頭,親自捏著下顎張口,卻仍舊餵不進去,倒讓藥汁污了潔白衣襟。

    大夫見狀,蹙眉道:「郎君,不能再耽擱了,還是用鶴嘴壺吧。」

    小廝們不由齊齊看向季輕一眼,見他眉頭皺得緊緊,卻到底沒再說什麼,便輕手輕腳取來鶴嘴壺,準備為主子灌藥。

    季輕不想看這一幕,猛地站起身來出了內室,到廊下緩了好一陣子,才稍稍恢復了冷靜,招來一名小廝問道:「世子這幾個月不都好好的,怎的忽然又發作了?」

    小廝神色為難,不好說什麼,只能將目光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東面。

    季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怒道:「又是那老虔婆!」

    若非世子三令五申,叫他不要插手這趙國公府的腌臢事,季輕早就想找人把那小傅氏蓋麻袋揍一頓。此時哪裡還能忍得,擼起袖子就要往東邊去。小廝知道他脾性,拽著他胳膊不肯鬆手。趙國公府可不是軍營,由不得他胡鬧,不過季輕脾氣上來,哪是他一個柔弱小廝能攔得住的?整個人被往外拖著走。

    兩人正在推搡,有小廝急匆匆從內室走出,喊住他們:「世子醒了,請季郎君。」

    季輕聞言大喜,再顧不得其他,一溜煙竄了過去,怕開門動靜大,臨了還是放緩了腳步,卻隱約聽見裡頭大夫的回話。

    「請恕……才疏學淺……無能為力……」

    季輕一聽就火大,又是這種推脫之辭!

    顧不得再多,猛地推開門,一眼就看見顧休承果然已經醒來,正靠在榻上垂眼聽大夫說話。

    那大夫一見他來了,哪敢多逗留?匆匆告辭。

    季輕悄悄看了眼主子神色,自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便沖那大夫背影啐了一口,罵道:「就這,還有臉自稱回春聖手呢!我看也就是個欺世盜名的傢伙。」

    又說,「主子,你別信他的,我又打聽到一個名醫,姓姜,都說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這病到他那未必算什麼大事。就是這傢伙脾氣怪,隱居在深山老林裡頭,一般不出來……高手嘛,總是這樣的,要不我帶您看看去?」

    顧休承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他這病自娘胎就落下了,襁褓之中就被斷定了死期,若非這些年天南海北名醫名藥的養著,早就撒手人寰了。如今活一日便賺一日,若非身邊人費心安排,按他自己的意思,早就斷了求醫的念想,只想順其自然。

    「叫你來,只兩件事。」

    他如今越發衰弱,說服不了旁人的事情,便不會多費一分口舌,僅有的精氣神都用來交代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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