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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17:31 作者: 花開緩緩歸
「太子留下!」
幾位王爺對視一眼,齊聲道:「兒子告退!」隨著眾王爺齊齊退下,在天成帝的示意之下,眾宮人也紛紛告退。
轉瞬間,室內只餘下父子二人,不,應該是三人才是。
「明王,你這竟是要抗旨嗎?」
「父皇!」司馬衡直直跪在地上,「兒臣只問一句,問完就走。」
看著眼前隱有痴狂的兒子,天成帝到底沒在說什麼。司馬衡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床榻之人。
「父皇,您告訴兒臣,兒臣究竟做錯了什麼,您要這般對待兒臣?您……竟是連一絲機會都不願留給兒臣嗎?」
「明明您說過的,您說您所有東西!日後具是要留給兒臣的,您說過的呀!」
為什麼,他難道不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嗎?
殿內一瞬間安靜的嚇人,榻上之人遲遲沒有回答,司馬衡其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只是時至今日他仍是不願相信,那是從小到大,從不曾錯待過他的父皇啊!那是最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將他推開的父王啊!明明王府之時,他們是最親密無間的父子,怎麼到了皇宮,一切都變了呢?
他一個嫡長皇子,日後要繼承大統的九五至尊,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嫁作他婦嗎?
司馬衡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說不出是恨多一些,還是悔多一些。
天成帝閉上眼睛。
「錯在哪裡?時至今日你竟還不知嗎?」
司馬睿從沒有一刻比之如今更是失望。
「遠的不說,便如此次,身為嫡長皇子,儲位未定之時,你就是皇位最正統的傳人,那個時候,你明明可以……明明可以第一時間代太子,甚至代君主行事。」
「宮中皇后乃是你嫡親的姨母,朝廷之中有多少願意拱衛正統的臣子,你……你竟是這點決斷魄力都無的嗎?」
那紙詔書,明明可以……明明可以……不存在的。便是這種時候,他也是給他留了機會的。
榻上天成帝狠狠的闔上了眼睛。
都言父慈子孝方是人家極樂,可他是寧可生子如太宗,哪怕弒父殺兄,手段鐵血也好過這般猶猶豫豫,優柔寡斷。
「咳咳……咳咳咳……!」不知想到了什麼,司馬睿喉間一痛,轉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方才還略有些紅潤的臉色迅速轉做蒼白。
「父皇,父皇您剛剛好些,切不可動怒!」
「皇兄你快………」
司馬徽對著下首明王剛想說些什麼,卻見天成帝疲憊的揮了揮手。「就讓他下去吧!」
最後,明王朝著地上重重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來一步步朝殿外走去。從始至終,脊背都直直的挺著。
司馬徽看著從小需要高高抬著頭才能仰望著的皇兄就這般一步步離開,看著父皇愈加蒼白的臉色,心裡突然不曉得什麼滋味兒了。
室內一瞬間陷入了寧靜,許久,只聽得床上之人一聲輕喚:
「太子?」
「兒臣在!」
天成帝聲音還帶著些病時的虛浮。
「你可還記得十年前曲城之事?」
肉眼可見,司馬徽雙手微微一顫,那件事,他怎麼可能不記得呢?那是他入朝之後最艱難的時日。莊家刻意的打壓,眾臣下若有若無的排擠,大皇兄隱隱的厭棄,都讓他一個剛剛入朝的皇子舉步維艱。
也就是那段時日,徹底教會了他權利二字的含義。
「時至今日,你可後悔當日的決定?」
後悔?如何後悔,司馬徽微微沉默。思緒復又回到了那年。大水肆虐過的曲城已如人家煉獄,多少平民百姓流離失所。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人家慘劇。原來書上所言易子而食當真是存在的。
偏生這般艱難的地界兒,竟還有人要食這人血饅頭……
司馬徽狠狠掐住了手心,此時此刻過往最難熬的記憶已經不能再蒙蔽住他的雙眼。此時對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父皇究竟是為何提起此事?
是警告他不能意氣用事,還是………種種思量不過片刻,司馬徽終於還是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皇父直言道:
「時至今日,兒臣仍舊不後悔將承恩侯之子就地斬殺,因為那時,於兒臣來講,這是解除曲城之危最好的方法。」
說來也是好笑,他一個皇子,一個受封了的王爺,當時話語權竟還比不過一個外戚侯爺之子。
言罷,司馬徽微微低頭,控制住自己不去觀察對方的表情。誰成想,下一刻,上首天成帝目光卻牢牢刻在他的身上。
只聽得上首一句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
「既是如此,那你便要記得,不論是今日的太子,還是日後的皇帝,你都得時時刻刻記住…………咳咳咳………」
「記住你當日不惜徹底得罪國舅,不惜同你皇兄為敵的為的是什麼?」
天成帝一字一句說的極慢,明明此時虛弱至極,卻尤如刀斧一般,牢牢刻在司馬徽心中。哪怕其後許多年,再他權掌天下臣民,坐擁五湖四海之日,數以萬計之人前赴後繼歌功頌德之時。皇父今日所言,依舊聲聲在耳。
「父皇,」司馬徽俯身鄭重道:「兒臣必當謹記在心!」
天成二十一年四月,天成帝病癒。
同年五月,帝欽賜戶部尚書沈煊以批紅之權,成為大瑞史上最年輕的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