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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17:31 作者: 花開緩緩歸
「只是,侯爺您心中清明,應當比誰都明白,咱們這些寒門子弟,想要立足朝堂何其不易,動輒便要為人棋子,於人刀劍。」
說到刀劍,魏實手中拳頭緊握,眉宇間苦澀更濃。
「朝堂爭鬥何其驚險,依著下官所處的位置,若在有素行不忌的姻親族人們,便是平日裡再多的謹慎,終有一日也必將成為他處墳前,一寥落枯骨。高堂兒女,更是再淒涼不過。」
沈煊雙目微合,這些他當然知曉,別看寒門之於世家子弟,好似更不
易引得帝王猜忌,身後無甚牽扯,上位者用的也更為放心些。
然而無甚牽扯也意味著處置的時候不用顧忌什麼,真正成敗生死皆繫於上位者一念之間。一旦哪裡有了什麼錯處,更是最好的背鍋人選。
且歷來寒門子弟消耗率高的另一原因,家中姻親族人也是占了不少分量。窮人乍富之下,無疑最是容易醜態必出之時。且律法知識的欠缺,又是讓人少了份忌憚。
便是他自己,因著岳父處置族人手段過於強硬了一些,在族中落下的埋怨怕是也只多不少。
沈煊沉默不言,因為他明白,若是換作他來,或許手段也未必溫和多少。只是……有些事情,對方也確實太絕了些。
「當初郡主之事一出,你便有了這般想法吧?」
「回侯爺,準確來說是陛下有意用我來折損吳王殿下羽翼之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沒了您和郡馬爺,便是有些風險,再下也是願意賭一把的!」
「贏了,身上毒瘤盡去,若是輸了……」魏實突然笑道。
「想必陛下念在我忠心耿耿的份兒上,也能保的下官同母親一條性命。」
對此沈煊只是心中哂笑,因為彼此都明白,但憑對方的謹慎,決計是不可能沒有後手的。且依著陛下的性子,這種時候,也定會使上一把力的。
兩人心照不宣,魏實復又長鞠一躬道:
「只是累的沈侯爺同謝郡馬操勞,是下官的不是,但請侯爺相信。再下絕無利用牽累兩位之意。多虧侯爺援手,下官此次才能還得清白。」
「魏大人何須如此,我同謝兄此次具是按公行事罷了,一切皆是有據可依。」
言外之意,若是對方當真犯了事兒,兩人也絕不會有絲毫包庇之舉。
不過便是沈煊也不得不感慨此人行事嚴謹。
不論那兩位老爺子是受了何等刺激,對方收了好處上堂誣告是真。同理,不論魏夫人是否受了他人的刻意推動,然自損身體,延誤病情是真。又是於大夫親自診斷的風寒致死,再無一人可於此處指摘對方。
再者,對方剛得罪了吳王一系,擔心報復因而才會整頓族中下了重手倒也無可厚非,為老娘買宅子以供棲身之地更是情理之中,至於為此少給
了銀錢引得妻弟誤會?再將此兩處弱點顯於人前,正巧落入了想找麻煩的吳王手中?
旁人也只會嘆一句,升米恩,斗米仇,而後更為不恥其行徑罷了。
無論律法,還是情理,再無一絲可指摘之處。當的是清清白白,純潔無垢。
若是有朝一日與其對立,定是極為棘手之敵。
沈煊心想。
一切說清之後,魏實也並未多留,很快便拱手告辭。沈煊起身相送,兩人剛踏出大廳之際,卻見一小丫鬟急急的趕了過來,手中還捧著件深色貂皮大氅,一瞧便是極為厚重的模樣。
「老爺,這是夫人使我送來的,說是老爺您方才出去的急,身上那件兒還是單薄了些。」
沈煊見此不由一笑:「不過幾步路罷了!」話是這麼說,手上卻已經將衣裳系了上去。
一旁的魏實不知想到什麼,眉目微微一頓,很快便又恢復了常態。再度睜眼之時,卻已再無絲毫波瀾。
見自家老爺這麼快便離開,一旁的隨從不由有些驚詫。
「老爺您以往不是最敬佩沈侯爺不過的嗎?如今又是恩人,怎麼今兒個………」
難不成沈侯爺位高權重,看不起自家不成。
小廝諸般想法,在看向自家老爺明顯有些微沉的臉色之時,卻也不敢再開口。
馬車開動前,魏實掀開車簾,抬頭看向上首,只見牌匾之上明燦燦的「裕聖侯」三字灼痛了人眼。
人跟人,終究是不一樣的,這一點,自那位封侯之日他便已經盡數明白。
終歸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之所求,只消是不為敵手便好。
不出兩日,於幾位構陷之人的判決便已然定下。
本朝雖沒有狀告官員便要滾釘子,打板子的苛刻規矩,但以平民之身構陷污衊朝廷命官,情節又是這般嚴重的情況下,身家性命自是留不住的。
即便有著魏大人本人下跪求情,最終也判了個終身□□,遇赦不赦。同時因著此案流傳甚廣,吳王一脈可謂是跌了個大跟頭,於士林之中名聲愈發的不堪了起來。
反倒是魏御史本人因此聲名更上一層。
然而這一日,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之中,眾目睽睽之下,卻見這位聲名俱佳的魏御史卻是直直跪於殿中。
「微臣受陛下隆恩日久,然今日家中族親卻是做下如此行徑,累的陛下同眾同僚平白操勞,全賴微臣管教不嚴之故。」
「微臣有負陛下隆恩,自知無顏舔居此位,還請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