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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8:17:31 作者: 花開緩緩歸
說到這裡,老者拿起粗糙的袖子狠狠的抹了把眼淚。而後才道:
「家祖臨別之際,還特意叮囑下頭的兒孫,說是朝中以後怕在沒有他們匠戶人家站腳的地兒了。但只要吃飯的本事還在,一代復一代,子子孫孫終歸還能有出頭的那一日。」
「這些個書冊也就隨著一代代傳到今日,當年兵亂,便是最艱難的時候,草民我也沒想過把這些丟下。如今……如今這些可算是派上了用場。」
回憶過往種種,老者即便幾經風雨,如今依舊是眼淚婆娑。一旁的程木匠連忙上前扶住自家爺爺。
沈煊也靜靜的沒有上前打擾。
片刻後,老者也意識到自個兒過於失態了,連忙擦擦眼淚,有些羞慚的看向下方的「貴人」。
「大人,是老夫一時魔怔了,沖狀了大人………」
「無事,老人家情之所至,又何來衝撞之說?」沈煊擺擺手,面上並無絲毫介懷之意。
見沈煊面上無甚異色,一時間,程老頭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謝絕了程家人的熱情挽留,沈煊很快便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因著耽擱了許久的緣故,此時天色已經有些黑沉,小小的村莊裡也是一片黑暗。農戶人家,基本上都是日出而坐,日落而息。晚間沒有哪家捨得用那些昂貴燭火。
可即便如此,沈煊依舊打開車簾,透過月色,看著一座座模糊矮小的院子一一從眼前略過。
另一頭,程家。
「周兒,你在給爺爺好生說說方才這位沈大人的事兒。」
「爺爺?」程木匠心中不解,當時爺爺把書拿給他看的時候不是已經詳細問過了嗎?
只是看爺爺面色怔仲的模樣,程木匠也不敢多問,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種種疑問,又將那次已經說過的話復又重複了一遍。
「孫兒在衙里聽過,只知道大人也是農戶出身,前兩年考中的探花郎,這才不到一年就升了上去。」
「聽說很是受皇帝陛下信任。隔三差五的都要往宮裡頭跑呢!」
程木匠說著面上毫不掩飾崇拜之意,「大人可不單單讀書好,會做官兒。就連造船也厲害極了。」
「爺爺您不是瞧見了大人出的那題了嗎?這部裡頭上下,可是沒有一個能答的出來。」他能回答出來還是仰仗了先人的福分。唉,大人這才二十來歲嘞,也就跟他兒子沒大個幾歲,咋就能這麼厲害嘞!
程木匠越說越來勁兒,差點便忽視了一旁程爺爺複雜的面色。
「爺爺?」
「爺爺這是咋了,大人這麼厲害咱們不應該高興才對嗎?」
大人可是說了?成了之後要給他請賞賜呢?大人這麼受皇帝陛下看中,說不得到時候真能給他和小官兒噹噹呢?
見孫子絲毫沒注意到兩人之間官司,在想到方才那位穩重能為的青年官員。老者沉沉的嘆了口氣。
他終歸還是小瞧了人家。
唉,真是越老活的越回去了,人家便是年歲在小,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天子近臣,少年英才,可不像村里人那般。他這點段位,人家怕還看不在眼裡。
這兩年終歸是順風順水慣了,反倒失了謹慎。
沈煊此時絲毫不知曉對方已經將他給妖魔化了。說實在的,若說方才老者那番聲淚具下於他而言絲毫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尤其看著對方,沈煊下意識便會想到自家爺爺。且方才那位便是有三分刻意,卻也絕對有七分真情。只是面對公事,沈煊總是不願將太多情緒參雜其中。
就更不會因著一時腦熱,衝動之下便給對方承諾。哪怕此時他心中已然有極高的把握。
***
拿到冊子的第二日,沈煊攜著書冊前去面見陛下。
見是沈煊過來,御書房外的小太監不敢耽擱,沈煊很快便被恩准入內。
書房內,天成帝正跟底下二人說著些什麼。沈煊只看了一眼,其中一位正是黃將軍無疑,至於另外一位,看其打扮應該也是位武將。
想到這幾日朝中的幾多爭執,他對眼前這位的身份心中已有猜測。
不過沈煊的思索沒有持續多久,那邊的談話已經結束。很快天成帝的聲音響起:
「沈卿這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可是戰船那裡有了進展?」
天成帝雖也覺得不會進展的這般快,但言語中還是忍不住帶了些許期待。經由上一次戰役,已經足矣讓朝廷認識到戰船的重要性。海軍一事已是如今箭在弦上,若是戰船遲遲不到位,訓練要到何年何月?
好在下方的沈煊倒也沒讓對方失望。
「陛下果真料事如神,微臣卻是為此事而來。」隨即便將手上的冊子奉上。又將其來歷細細道來。
「好好好!!」
天成帝看完後果真龍顏大悅,司馬睿還未登基之際,作為王爺在工務之上一向是頗為較真兒。
而太上在對諸位皇子行政能力的培養上也是不遺餘力的,今上的大本營雖然基本上都在戶部,但其餘五部也曾多有接觸。
因而對方對於許多工程上也都頗為了解,近期更曾親自補充了許多船隻技術,此時只肖幾眼,天成帝便瞧出了其中價值。
更何況程祥此人,哪怕升起墜落宛如流星一般,然而終歸是在史書上留下了姓名,這就使得這本書冊可信度更加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