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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54:10 作者: 一叢音
    盛焦一拖再拖,竟然直接拖了一個多月。

    晏聆罔知所措:「我的……禮物?」

    盛焦點頭:「生辰。」

    乞巧生辰時的禮物。

    晏聆呆呆看盛焦許久,才伸手將那幾顆靈珠捏在掌心。

    珠子被盛焦捏得溫熱,落在手中像是一股暖流匯入晏聆心尖。

    今日是八月二十八。

    晏聆真正的生辰。

    晏聆盯著那珠子看著看著,突然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盛焦抬頭看他。

    晏聆越笑聲音越大,笑得嘴唇都在發抖,微微顫了顫卻什麼都沒說出來,眼眶通紅也沒有淚水流下,他只是大笑。

    盛焦卻覺得他在哭。

    「多謝。」晏聆將靈珠捏在掌心,仰著頭朝盛焦笑,「我很喜歡。」

    盛焦不懂晏聆的情緒到底為何這樣,想問卻也不知道怎麼問出口,只是抿著唇站在那。

    年少的天道大人根本沒多少積蓄,買來的靈珠也是便宜貨,若是在平常肯定會被高高在上的小少爺大肆嘲諷一番,然後再勉為其難地收下。

    盛焦寧願晏聆譏諷他一頓,也不要像現在這樣笑得又瘋又難過。

    晏聆收下珠子,將眼尾上的水痕抹去,笑嘻嘻地道:「盛焦,往後每年八月二十八,你都送我禮物好不好?」

    盛焦不懂為何不在生辰送,但他一向不會和晏聆爭辯,只是點頭。

    「好。」

    冰冷堅硬的枷鎖化為繞指柔。

    晏聆突然覺得一直活下去還算不賴。

    秋意漸濃,幾個月後悄無聲息下了一場初雪,年節將至。

    天衍學宮放了假。

    晏聆本想在天衍學宮住著不回奚家,但又擔心奚擇會發現端倪,只好慢吞吞地收拾東西回去。

    這些年奚擇不帶對他警惕,晏聆還是擔心自己靈級術法已解的事能被他看出來,便自己給自己下了個無關緊要的暗示,披上奚絕的紈絝「偽裝」離開天衍學宮。

    只是行到中途,發現中州城的主街熙熙攘攘,那是冬至前在布置街道,火紅燈籠和燭火全都換得嶄新。

    晏聆孤身走在熱鬧大街上,不知何處是歸處。

    恰在這時,耳畔突然聽到一道潺潺流水似的熟悉聲音。

    晏聆對聲音極其敏感,愣在原地想了半晌才迷迷糊糊記起來……

    這聲音,似乎是那晚在晏月身上聽到的。

    阿月?

    晏聆立刻撥開人群循聲去追,但是街道上人太多了,多得讓晏聆厭煩。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晏月似乎正在遠去。

    晏聆踉踉蹌蹌地用力撥開人群,任憑他怎麼努力都只能感覺到那潺潺流水聲越來越遠,最後徹底消失。

    「阿月!」

    晏聆怔然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失魂落魄。

    他本以為晏月也像父母一樣被奚擇殺了,沒想到竟然還活著?

    晏聆踉踉蹌蹌地走到一處無人的街巷,後背靠著牆頹然站著,勉強支撐著清醒沒有徹底崩塌。

    人還活著就好。

    只要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

    人群中聲音太過嘈雜,晏聆卻聽不到自己想要的,腰背一寸寸彎下去,嗚咽著捂住耳朵,不想再聽。

    突然,一道尖銳的刺耳聲響徹耳畔。

    那是鋪天蓋地的殺意,哪怕晏聆堵著耳朵也被震得渾身發麻。

    晏聆猛地垂下手偏頭去看。

    就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孩子腳步虛浮,手中握著一把破舊的刀,身體毫無靈力卻滿懷怨恨地朝晏聆衝來。

    他想殺了晏聆。

    晏聆當即一呆。

    愣神的功夫,那孩子已經衝到面前,將鈍了的刀尖直直刺向晏聆的心口。

    晏聆猛地一垂手,五指握住髒污的刀刃,硬生生攔住那人的刀。

    耳畔潺潺泉水聲再次傳來,裹挾著扭曲的怨恨,聽來像是波濤洶湧,恨意滔天。

    晏聆的五指全是血痕滴滴往下落,不可置信。

    「阿月?」

    晏月正在死命將刀往他心尖捅,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愣,怔然抬頭看來。

    晏聆手指一顫。

    果然是晏月。

    三四年不見,晏月身形消瘦,渾身髒污像是流浪許久,本來軟糯乖順的小臉上全是恨意猙獰。

    晏月抖著手厲聲道:「你是奚家人!」

    奚家人,全都該死。

    「不……」晏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他將刀鬆開,突然一把將髒兮兮的晏月死死抱在懷裡,哽咽道,「我不是。」

    晏月被抱住,只能用刀胡亂在他身上劃,撕心裂肺道:「你是!你是奚絕!」

    「我不是我不是!」晏聆身上全是血痕,卻根本置若罔聞,抱著晏月精疲力竭地落著淚,「我是師兄,我是晏聆……」

    晏月猛地僵住,嘴唇發抖道:「可你……」

    小小的少年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好騙的孩子,他拼命搖頭掙扎著想要推開晏聆:「你是奚絕,你這張臉……」

    晏聆雙手死死抓著晏月的肩膀,滿臉淚痕地近乎乞求道:「我是師兄,阿月你不認識我嗎?這張臉……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變回去,對不起我不知道……」

    被世間唯一重視的人質疑,強撐許久的晏聆終於徹底崩潰,他抖著手去抓自己的臉,好像想要將那張被強行戴上去的「假畫皮」給撕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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