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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54:10 作者: 一叢音
    盛焦握著奚絕的手都在發抖,微微閉眸強壓下那股要操控他神智的無名火,一字一頓吐字如冰。

    「冬至已過。」

    奚絕一愣,愕然瞪大眼睛:「你會說話啦?」

    盛焦:「……」

    你還在意這個?!

    「哈哈哈你不是鋸嘴葫蘆啦?」奚絕沒心沒肺,樂得不行,他湊上前用冰涼的爪子捧著盛焦的臉,笑嘻嘻道,「再說幾個字,我愛聽。」

    盛焦心中那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火又蹭地冒起來。

    他粗暴地將奚絕一把拽起來,冰塊混合著雪花落了一地。

    盛焦要將奚絕拖著往房裡走。

    奚絕走了兩步雙腿一踉蹌,抱著盛焦的手狼狽又跪回地上。

    「盛焦盛焦……」奚絕倒吸涼氣,乾笑道,「走慢點,我的腿沒知覺了。」

    盛焦微微閉眼,沉著臉轉身,一把將渾身是冰的奚絕打橫抱在懷裡快步走到房中,直接將奚冰塊扔在溫暖軟塌上。

    將身體中的寒意逼出,用尋常靈力就能做到,但盛焦不知如何想的,凜若寒霜坐在那將天衍靈力源源不斷灌入奚絕幾乎被凍毀的經脈中。

    片刻後,奚絕經脈全是暖流流淌。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又將身上濕透的衣服脫得不著寸縷。

    盛焦從始至終眉頭緊蹙,見狀熟練地打開衣櫃,看也不看翻出一套衣物,正要扔給奚絕,卻聽到他裹著被子還在那挑剔。

    「我不愛穿這套,給我換個白的。」

    盛焦又挑了套白的扔給他。

    等到奚絕穿好衣服,盛焦冷冷問:「怎麼了?」

    奚絕蜷縮在被子裡,笑嘻嘻道:「都說過了,我犯了大錯。」

    盛焦道:「不對。」

    就算犯殺人放火的大罪,縱夫人也不會如此狠心罰他跪三日。

    「說真話。」

    奚絕扒著被子幽幽瞅他:「天道大人好大的威風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獬豸宗執正,在拷問我這個犯人呢。」

    盛焦沉著臉和他對視半晌,突然起身就要走。

    奚絕忙伸手一把抓住他:「哎哎,別走,我受了這麼大的苦,你都不多說幾句安慰我嗎?」

    盛焦面無表情看他:「……對我說句真話。」

    哪怕一句。

    奚絕愣了好一會,訥訥道:「我……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害怕。」

    「害怕什麼?」盛焦坐回去。

    奚絕沉默大半天,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地問:「盛焦啊,這世間有公道嗎?」

    盛焦一愣。

    「如果我想要的公道,連自詡公正的獬豸宗都不能給我。」奚絕迷茫道,「……那我該去哪裡討啊?」

    難道只能吞下苦果,自認倒霉嗎?

    盛焦注視他許久,輕輕啟唇:「世間本就不公。」

    弱勢畏懼強權,小門小戶依附世家,天衍相紋、尋常修士和普通凡人……

    處處是不公。

    奚絕眸瞳黯淡下去,好似所有對世間抱有的天真僥倖全都潰敗。

    蜉蝣撼樹,以卵投石。

    盛焦又道:「你想要,我會給你。」

    奚絕怔了怔,好半天才理解盛焦這句話的意思,他直勾勾盯著盛焦的臉,突然笑了起來。

    盛焦愣住了。

    他和奚絕認識三年,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笑容。

    並不是平日裡佩戴面具,像是故作出來的張揚紈絝,像是剝開層層內心,曇花一現般將真心攤開。

    「好。」奚絕目不轉睛看著他,明明笑得歡喜又燦爛,「那我等你。」

    盛焦卻感覺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草似的崩潰慟哭。

    等你。

    可終究,奚絕依然沒等到他想要的。

    ***

    斗轉星移。

    在天衍學宮的第三年開春,玉蘭花開滿園。

    奚絕依然是奚家最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成日張牙舞爪四處惹禍。

    溫孤白前兩年教導諸行齋術法,就連靈級的能篡改旁人記憶的術法也傾囊相授,但最後卻只有奚絕一人學會。

    第三年溫掌院便開始教習劍術,讓他們趁著放假去尋靈石來鑄劍。

    但那放假幾日,奚絕卻未離開天衍學宮,而是回了趟奚家。

    再次回到諸行齋時,其他七人還未歸。

    奚絕孤身坐在池塘邊的樹上默默看著水面上的霧氣發呆。

    突然他的眸瞳閃現一抹天衍金紋,隨後整個像是被操控一樣,笑嘻嘻地從樹上一躍而下,溜達著前去掌院住處。

    溫孤白在院中撫琴,他像是早就料到奚絕會來,淡笑著抬頭。

    「奚絕」毫不客氣地走進去,大馬金刀坐在溫孤白面前,全無平日裡的尊師重道,甚至還撐著下巴笑嘻嘻道:「你就是溫孤白?聽說你陣法很不錯。」

    溫孤白勾著琴弦笑起來:「你若想離開奚家,奪舍這具身體便好。」

    「奚絕」嫌棄地扯了扯袖子,不悅道:「他奪走我的一切,事後我要將他挫骨揚灰才能解心頭之恨。」

    溫孤白不動聲色打量著他的神色,終於放下撫琴的手,淡淡道:「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

    「奚絕」挑眉:「你不願啊,那算了。」

    他脾氣隨性,說罷直接起身就要走,完全沒有半分留戀。

    溫孤白眉頭輕動,突然道:「奚家天衍祠布下的陣法太繁瑣,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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