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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54:10 作者: 一叢音
    轟隆隆——

    天元幻境,盛焦面無表情站在中央,手中空無一物卻依然能招來天雷轟然劈下。

    從他腳下為中心,焦黑雷紋好似蛛網朝四面八方蔓延散開,龜裂乾涸,無數雷火灼燒,火焰光芒將他冷若冰霜的面容照亮。

    怨氣厲鬼接連不斷從四面的幻境中竄出,張牙舞爪朝著盛焦兇狠撲來。

    盛焦宛如一個殺神,無論多少冤魂厲鬼在他面前哭訴求饒、肆意謾罵,他都置若罔聞引來天雷劈下。

    那動作幾乎是機械性的。

    好似陷入一場永遠不能醒來的噩夢中,細看下那眼眸都渙散開來。

    太多厲鬼幽魂,怎麼都殺不盡。

    盛焦眸光失神,在漫天雷聲中隱約瞧見一個半大孩子正跪坐在不遠處,哭得撕心裂肺。

    十二歲,甚至都不能稱之為少年,只是個還未長成的半大孩子。

    他一襲暖黃衣袍,渾身劇烈顫抖,一百零八顆天衍珠掛在脖子上,散發出的雷紋細微,看著毫無震懾力。

    冤魂、幽魂、厲鬼在他身邊咆哮,一聲聲的質問。

    「我可有罪?」

    「可有重罪?!」

    「我明明是受害之人,為何要斷我有罪?!」

    「冷血無情!怪物!」

    「你有何資格斷我之罪?!」

    小小的盛焦滿臉淚痕,拼命捂著耳朵,嘶聲道:「不……我不想。」

    弱小的聲音被逐漸增高的咆哮質問聲掩蓋住。

    小盛焦被迫哭著爬起來往前跑,四四方方的棋盤被他踩在腳下,一步一格。

    隨著他將數百個格子一一踩了一遍,只會哭著奔跑的孩子似乎變了個人,眼眸枯涸無光,仿佛和腳下雷光劈碎的焦痕土地相差無幾。

    孩子踩著棋盤一遍又一遍。

    五年時光匆匆從他身上流逝,卻未留下半分痕跡,只是那雙眼睛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無神。

    最後,他甚至不用天衍珠也能招出申天赦天空象徵雷罰的天雷,熟練無比地將正確有罪之人劈成齏粉。

    面無表情的半大孩子踏過棋盤格緩步走來,最終停在枯涸焦土中,空洞無神的眼眸仰著頭和十幾年後的自己對視。

    不知為何,小小的孩子朝著他伸出手。

    盛焦注視著那隻全是劍繭的小手,眸光失神看了許久。

    他垂在身側的五指劇烈一蜷縮,眼神中唯一一縷燃燒十多年的光突然黯淡下去。

    盛焦緩緩抬起手。

    恰在這時,天邊傳來一聲悽厲慘叫。

    「啊——」

    盛焦如夢初醒,眼神瞬間清明。

    無數幽魂已至他身邊,只差一寸就能刺穿他的心臟。

    無聲雷瞬間劈下,將周圍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圍成一圈的厲鬼悉數劈成粉末。

    終於,天邊慘叫的人轟然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將焦黑的土地砸得裂紋更多,滋滋著蔓延到盛焦腳下。

    盛焦正要抬手招天雷,不知察覺到什麼,手突然一頓。

    漆黑的煙塵緩緩消散,一人從地上爬起來,狼狽站在焦土中,小聲咕囔了一句:「狗東西,你見到肉骨頭了?拉都拉不住。」

    ——是奚將闌。

    盛焦:「……」

    奚將闌被天衍珠硬生生拖到棋盤最中央的幻境中,險些摔個頭暈眼花七葷八素。

    他像是貓似的用爪子胡亂摸臉,本來臉頰只有幾點灰塵髒污,卻被他抹了兩下後整張臉髒污一片,極其滑稽可笑。

    等到煙塵落得差不多,奚將闌餘光一掃不遠處熟悉的身影,愣了好一會才「咻」地將手放下,故作高深莫測地一震衣袖,宛如高高在上、特意來挽救盛焦的仙人。

    不知怎麼,盛焦眼底那點微弱黯然下去的光芒再次亮起。

    身側本來朝他伸手的纖瘦孩子已經化為粉末被風一吹,消散在空中。

    奚將闌淡淡看著盛焦,張揚又倨傲,好似他來送天衍珠是對盛焦的恩賜,眉頭高挑,淡淡開口。

    「盛無灼。」

    盛焦本以為他要說什麼自鳴得意的話,卻見他一邊踱步到自己身邊,一邊保持著高深莫測的神情,趾高氣昂道。

    「救命。」

    濃烈煙霧徹底散去,奚將闌身後無數面目猙獰的厲鬼爭先恐後地朝他撲來,各個震怒無比,撕心裂肺地咆哮。

    「混帳!你他娘的會不會斷案?!他雖然殺人無數惡貫滿盈但的確是好人?這種話你是怎麼說出口的?!」

    「我有罪!我殺了這麼多人怎麼能無罪呢?!你快重新斷!」

    「你斷對了!但我還是得殺你!」

    各個青面獠牙,凶相畢露。

    盛焦:「…………」

    盛焦滿臉一言難盡。

    奚將闌雖然面上淡定,腿卻倒騰得飛快,轉瞬便撞到盛焦懷裡,抱著他的腰身往獬豸宗寬大的衣袍里躲。

    盛焦蹙眉,拎著後頸將他拽出來。

    奚將闌又貼回去,好像怕得不得了,催促他:「你快把他們殺了啊。」

    盛焦言簡意賅:「已殺了。」

    奚將闌一愣,回頭看去。

    果不其然,只是一瞬的功夫,剛才那堆咆哮的厲鬼已經悄無聲息化為粉塵鋪了滿地。

    奚將闌這才鬆了一口氣,像是受了驚般,手抓著盛焦的衣襟,身體癱軟地不受控制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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