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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54:10 作者: 一叢音
奚絕不想看樂子,心不在焉地盯著地面那點血痕看了許久。
好半天,他才咬著牙,低聲罵道:「悶葫蘆,活你的該!」
白日受了驚嚇,奚絕入夜後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中,鋸嘴葫蘆突然一分為二,倒騰著兩條木頭腿蹦蹦跳跳追著他跑,一邊跑一邊打雷,奚絕嚇瘋了,拼命往前逃。
但是他腿短個兒矮,跑了大半夜還是被逮到。
葫蘆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其中,緩緩闔上。
奚絕嚇得四處亂蹬,尖叫著摔下床。
道童慌忙進來:「少爺?」
奚絕披頭散髮坐在踏床上,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顯然小少爺不會承認自己是被噩夢嚇醒的,他心虛地咳了一聲,嫌棄地用發軟的手拍了拍床,道:「這床太窄了,根本不夠我滾的。」
道童見那寬敞得幾乎能並排躺四五個人的床榻,沉默了。
奚絕爬起來,看了看外面:「什麼時辰了?」
「辰時了。」
「哦,今日要開始上課嗎?」
「掌院說,今日先讓你們熟悉熟悉諸行齋,明日再去九思苑上課。」
奚絕坐了好一會終於緩過來噩夢帶來的餘威,他嘟嘟囔囔地穿好衣裳,打算去找酆聿一起玩。
「說起來,池塘對岸也住著一個人呢。」道童道,「昨日少爺沒去諸行齋入學禮,要不去對面瞧瞧是哪位同窗?日後也好有個照應。」
奚絕哼了一聲:「只要不是那個討厭鬼,誰都成。」
朝陽灼眼。
奚絕驕縱怕曬,戴著惟帽,四周垂著半掌寬的薄透白紗擋住日光,邊走邊哼哼道:「諸行齋八個人,除了四個靈級相紋和酆聿,還有誰啊?」
「柳長行,藥宗的小毒物……名字有點拗口,哦哦記起來了,名喚樂正鴆。」
「還有一個呢?」
「唔?還有一個?奇怪,明明剛才還記著的……」道童只當自己記性差,乾笑道,「等會回去我找卷宗看看再回少爺。」
奚絕走過池塘邊棧道,餘光一掃深水,大概是心有餘悸,往旁邊蹦了一下。
反應過來後,他氣得罵罵咧咧:「別讓我再見到那個姓盛的,否則我定要他沒有好果子吃!」
兩處院落離得很近。
沒走幾步便遠遠瞧見一顆遮天蔽日的丹桂樹,幽靜小院隱在茂密林中,別有一番風雅韻味。
深秋丹桂盛開,屋檐、青石板上都落了一層薄薄桂花。
燦爛朝陽鋪過去,好似一地融化的蜜糖。
奚絕嗅了嗅,溜達著踩著一地桂花走入正門,打算瞧瞧將來要朝夕相處的同窗是何方人也。
只是還未進去,道童像是瞧見了什麼,突然一把拉住奚絕,臉都綠了:「少爺,咱、咱們還是去找酆少爺吧,您不是和他挺談得來嗎?」
「急什麼?」奚絕疑惑,「我又不知道他住在哪兒,這不是得一路走過去邊看邊找嗎?」
道童不好多說,和他在門口拉拉扯扯。
奚絕越發覺得有貓膩,甩開他的手快步走到門檻處。
道童露出慘不忍睹的神情。
等視線落在站在院內桂樹下的身影時,奚絕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腳下一絆,差點直接摔趴。
微微抬眸看著桂花的人面無表情轉過身來,和他冷冷對視一眼。
——竟是盛焦。
奚絕氣得仰倒:「盛……」
盛什麼來著啊到底?
又忘了。
奚絕偏頭。
道童低聲提醒:「盛焦盛焦。」
「盛焦!」奚絕道,「怎麼是你住在這裡?我不要和你住一起,你搬走,現在就搬。」
盛焦空洞的眼神掃他一眼,卻並未停留太久,又將視線落在一簇金燦桂花上。
——好像一朵桂花都比看奚絕有意思。
奚絕自小到大哪裡經歷過此等無視,當即怒氣沖衝上前。
只是離此人越來越近,奚絕就意識到這人怎麼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來,沖他發怒還得仰著頭。
奚絕:「……」
個兒矮的奚絕氣得半死,突然伸手將那支桂花摘下來,「嗷嗚」一口直接啃了。
「看我。」他瞪著盛焦,「我和你說話呢。」
盛焦又找了枝桂花看。
道童見自家少爺上躥下跳得不到絲毫回應,又怕他再拿鞭子抽人,趕忙哄他:「聽說盛少爺性情孤僻冷淡,並不是故意針對少爺,我、我們去找酆少爺玩吧。」
奚絕「呸呸」幾聲,將嚼碎的桂花渣吐出來:「難吃死了。」
盛焦不搭理他,大概嫌他太聒噪,轉身往樹的另一側走。
奚絕下意識伸手拽住他:「休想逃,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但手一觸碰到盛焦的手腕,敏銳地察覺到他整隻手臂猛地一顫,像是疼痛下本能地顫抖。
奚絕這才意識到盛焦的手昨天被盛必偃捏斷了,趕忙縮回手。
盛焦垂在身側的手果不其然紅腫扭曲著,繼續看桂花。
奚絕掉根頭髮都能跳半天,見盛焦手腕都斷了還像是沒事人一樣,訥訥道:「你、你……」
你都不疼的嗎?
饒是奚絕有天大的氣,此時也憋得發不出來。
見盛焦把他當透明人,只好怒氣沖沖沉著臉小跑離開。
和這種人置氣動怒根本不划算,有那閒工夫還不如去和石頭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