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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54:10 作者: 一叢音
    奚將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是。」

    「那十顆?」

    「一顆。」

    酆聿倒吸一口涼氣:「一顆?!」

    才一顆天衍珠,盛焦就判定奚將闌有罪?!

    這是什麼道理?

    連酆聿都覺得匪夷所思,替奚將闌喊冤叫屈。

    「說真的……」酆聿一言難盡道,「盛焦是出了名的公正,你……你是不是哪裡得罪了他?」

    奚將闌將玉杯一放,那水底明靈液他只喝了一口便沒了胃口,垂著眸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你是信我,還是信盛焦?」

    酆聿心說:「你慣會胡言亂語鬼話連篇,我信你不如信盛焦。」

    但看奚將闌的神色似乎真的有難言之隱,酆聿只好將挖苦的話吞了回去。

    「我……我勉強信你。」

    奚將闌猛地抬眸,漂亮的眸瞳中竟然蒙上一層水霧,蕩漾起一圈雪白波光。

    「當真?」

    酆聿越發覺得奚將闌和盛焦必定有血海舊仇,他更想知道了。

    「當真,我信你。」

    這句違心的「信你」話音剛落,奚將闌臉上猛地滾下來兩行清淚,「啪嗒」落在他蒼白的手背上。

    酆聿悚然。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高傲的奚將闌落淚。

    奚將闌滿臉淚痕,他滿臉頹然病色,落淚時可憐得要命,幾乎讓酆聿忘記此人是個招搖撞騙的慣犯。

    「我同其他人說,但他們全都不信,他們……只信盛焦。」

    酆聿屏住呼吸,洗耳恭聽。

    「他……他他。」奚將闌訥訥道。

    酆聿急死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借給他。

    終於,奚將闌向他最值得託付的「好兄弟」酆聿透露那個深藏多年的秘密。

    「盛焦他!盛無灼他!天道大人他!他……他、他對我求而不得,因愛生恨!」

    酆聿:「……」

    酆聿:「???」

    酆聿大駭!

    ***

    長川落深雪,岸邊梅樹萬重開。

    清晨長街已有不少人三五成群賞雪,垂柳被凍成嫩綠冰晶,被寒風掃過,發出叮噹清脆聲。

    身著墨氅的男人緩步行走在熙攘人群,腰間懸掛著的一把未開刃的劍若隱若現,細聽之下似乎有鎖鏈的金石碰撞聲。

    突然,一旁歡快奔跑的小女孩沒瞧前路,一頭撞在男人大腿上。

    她感覺自己好像撞上一座巍峨雪山,坐在地上呆呆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

    好在女孩的父親很快趕來,急忙扶起她,對著男人暴怒道:「長不長眼啊你?!」

    只是一抬眼,瞬間被那人的氣勢驚得一抖。

    女孩父親顯然瞧出這不是好惹的主,色厲內荏地低聲罵罵咧咧幾句,又蹲下身給女兒拍了拍膝蓋上的雪。

    「囡囡摔疼沒有啊?」

    女孩乖巧搖頭。

    「那就去吧。」父親天生凶厲的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溫柔,「不要跑遠,爹爹就在這兒等著你回來。」

    女孩高興一點頭,捏著兩文錢朝著不遠處的糖葫蘆攤跑去。

    噠噠,像是奔跑的歡快小鹿。

    女孩父親笑了。

    突然,一個仿佛從天邊而來的聲音響徹耳畔。

    「楊絡,中州雀替城人士,五年前殘殺手足、師門十餘人,重傷懲赦院搜捕執正,奔逃十三州。」

    那位父親——楊絡臉上的笑容倏地一僵,驚悚看向那人。

    「你……」

    這時他才看清,那墨氅上正是他畏懼了數年的暗金獬豸神獸紋。

    ——是獬豸宗的人!

    楊絡當即面如死灰。

    獬豸宗被十三州稱之為「鬼門關」,能入獬豸宗的修士,無一不是修為滔天、冷血無情之人。

    他們只認天道法則,殺人便要償命。

    無論躲去何方,只要被身帶獬豸紋袍的人抓住,便是必死之局。

    楊絡抖若篩糠,踉蹌著跪在地上:「仙、仙君饒命,當年是我一時衝動才犯下彌天大錯!我已知錯了,望您網開一面,我我……」

    這樣大的動靜,周圍的人竟然還在若無其事賞雪,像是根本瞧不見似的。

    男人不為所動,眸瞳毫無悲憫。

    楊絡呆怔看著他,巨大的驚恐下連身體都不再發抖。

    「你是……盛、盛……」

    男人黑眸好似縹緲虛無,薄唇未動,古井無波的冰冷聲音卻在周遭響起。

    「誅。」

    楊絡渾身發軟,嘶聲道:「求仙君饒命,我還有一個女兒——」

    話音剛落,只聽到一陣輕微的珠子碰撞聲。

    一道煞白天雷破開烏雲雪霧,直直劈在楊絡眉心上。

    明明陣仗如此之大,卻無半絲雷音。

    寒風倏地拂過。

    只是一眨眼功夫,地面上已無活人,只有一小撮骨灰融入雪中。

    冰封的長川宛如春風襲來,轉瞬化為潺潺流水,岸邊梅花一息凋敗,被狂風垂著卷至半空。

    賞雪的眾人一陣驚呼,驚愕看著這一異狀。

    小女孩買完糖葫蘆,高高興興地跑回來。

    她茫然環顧四周,卻沒瞧見等她的爹爹,呆怔許久,突然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男人眸中無絲毫悲憫,只是側身看著一旁鬱鬱蔥蔥的桂樹。

    滿城桂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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