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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43:49 作者: 稚楚
    他的手輕輕拍著夏習清的後背,像是慣性動作一樣。

    「乖……」

    很快,他手上的動作漸漸地緩下來,最後歸於平靜。

    等到他終於沉入夢裡,夏習清才敢放肆去看他的臉孔,毫無徵兆地,眼淚就流了下來。他緊緊地抱住周自珩,無聲地在他的懷裡哭泣。

    為什麼要讓自己感受到被愛的滋味。

    這張被周自珩開出的藥方,和毒藥也沒什麼兩樣。

    凌晨五點的時候周自珩被鬧鐘吵醒,他斷斷續續睡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可早上還有戲要拍,沒有辦法。

    退燒後的夏習清還在熟睡,周自珩坐在床邊凝視他許久,最後在他的鼻尖悄悄印上一吻,這才捨得離開。

    醒來的時候夏習清渾身都舒坦了很多,大病初癒的感覺有點恍惚,他看著笑笑在房間裡忙活著,幫他打開皮蛋瘦肉粥的蓋子,「這個還有點燙,涼一會兒再吃不然燙著嗓子。」笑笑埋怨了他兩句,「我就怕你生病,結果還是病了,自珩說你一起床就帶你去看醫生,去拿藥吃。」

    「……他走了?」

    「早上五點的戲。」笑笑把從夏習清房間裡的行李箱打開,「你穿什麼?我給你拿出來。」

    「都可以。」夏習清從床上坐起來,滿心空蕩蕩的,他知道周自珩要去拍戲,可醒來看不到他,還是覺得難過。

    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變成這樣了。

    患得患失。

    後來的一個星期,兩個人都維持著之前的那種關係,宋念依然會熱情地來找周自珩,可都被他拒絕,她的戲份本來也不多,充其量算是高坤的一個未果的初戀。

    她殺青的那天正好是周自珩的一場哭戲,也是他在整個劇本里唯一的哭戲。

    那是高坤向玲玲坦白自己染病的戲份。

    這一段導演用了手持的特寫鏡頭,捕捉高坤臉上的表情。

    「你……你究竟得什麼病了?你說啊?」玲玲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你這麼一直吞吞吐吐什麼意思?」

    高坤的眼神閃躲著,舔了舔乾燥的下嘴唇,啞著嗓子開口,「我……」他似乎也厭惡了自己這樣孬種,咬咬牙乾脆地開口,一字一句說得乾脆利落,仿佛等待著壯烈犧牲的結局。

    「愛滋。我得的是愛滋病。」

    另一個鏡頭對著的是玲玲,她眉頭蹙起來,先是不敢相信,而後又笑出來,「不是,你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可能……」

    「抽血的時候,針管……針管二次污染。」高坤低下頭,「我要是有一個字騙你,天打雷劈。」

    玲玲沒有說話,她低頭摸了根煙出來,手抖著按了半天打火機,怎麼都點不燃那火,高坤試圖靠近一步,被她反應過激地退後。

    「別過來。」她將打火機扔在地上,煙也從手指間掉落,「你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這個星期?還是上個星期?」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你不會傳給我吧,我們也沒上過床,只是接了個吻。應該不會傳染的,肯定不會的……」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話,仿佛面前空無一人,可她又看向高坤,眼神複雜。

    「你……你以後……」

    後面的話她忽然說不出了,也就乾脆不說了,直接踩著她的高跟鞋轉過身。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清脆又殘忍。

    其實高坤一開始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但他還是不想騙她。

    鏡頭裡,高坤低著頭,腳踩著地上的打火機,廉價的塑料殼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的眉頭要皺起,又被自己強硬地撐開,雙手插在口袋裡,倔強地咧著嘴角。

    之前的特寫鏡頭一點點後退,他的全身逐漸出現在畫面中,高坤將腳抬起,放過了那個小小的打火機,他蹲下來將它撿起,又撿起之前被她丟棄在這裡的那隻香菸,遞到自己嘴邊,然後像她之前那樣按著,按了好幾次,終於有了火。

    風中閃動的微弱火光一點點吞噬菸捲,一縷飄忽的煙終於得到機會逃逸到天邊。

    高坤猛地吸了一大口,被嗆得漲紅了臉咳嗽,越咳越猛,他只能捂住自己的嘴。鏡頭前的煙霧漸漸散去,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大滴大滴地往地上掉,淺灰色的地面被液體浸濕成深色,像是舊衣服上怎麼都去不掉的污斑。

    他的肩膀不住地抖動著,眼淚流了滿臉。抬手抹掉之後他又吸了一口,像是嘆息一樣吐出煙霧,然後低下頭,任由眼淚往下掉。

    「……這不就學會抽菸了嗎。」他的聲音沙啞,低頭笑著,笑聲悲涼又絕望。

    「挺簡單的。」

    他把煙夾在指間,一屁股坐在地上,頭埋在屈起的雙膝上,渾身顫抖。

    菸灰和淚水一樣掉落。

    片場的人都靜靜地看著,誰也不說話。

    「過。」導演喊了停,可周自珩不像之前一樣,不管是多大情緒的戲,他都可以一下子就抽身,可已經結束了,他還坐在那個地方,肩膀還在抖。

    昆城發現不對,夏習清就在他的身邊,他自然而然第一個問他,「自珩最近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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