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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7:42:21 作者: 煙淼
    子研認真的聽著,他發現他說話的聲調已經漸漸不似先前那般的溫柔了。

    「後來,我父皇讓我去前線熬戰功。對一個皇子來說,有了戰功傍身,就會得到很多百姓的擁戴。我答應了我父皇的要求啟程離開了京城。」

    陰涼的夜風嗖嗖的吹著,子研忍不住伸手拉緊了身上的衣裳,夜風刺骨,讓他的身子不停的打著哆嗦。

    而在這樣的夜色里,比風聲還要狠厲的是殷離靳的說話聲。

    「我在前線熬了兩年,負責帶我的那個大將軍對我十分的照顧。班師回朝的那天,我在歡迎的隊伍中看到了她。兩年不見,她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人群中,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我這輩子是一定要娶這個女人的。因為我在前線的熬來的戰功,我父皇心疼我,便也讓我娶了她。新婚之夜……」

    子研不明白,青梅竹馬的兩人再相見,這明明是一件可以值得高興歡喜的聲音。但他家國師,為什麼要用這樣狠厲的聲音在述說這樣的一件事情。

    「我記得,我的新婚之夜,也是像今天這樣的一個夜晚裡……」殷離靳紫眸仰視著夜空,整片夜空變得幽靜黯淡,也不知道天上的星星都躲到哪裡去了。

    「我和她才剛喝了交杯酒,宮裡就有太監來傳召。說是邊關有敵軍來侵/犯,皇上命我為了撫遠大將軍,讓我立即帶兵奔往前線。當時,心裡實在是捨不得,但也沒有辦法。皇命如此。所以,我在和她告別後,匆匆的帶兵趕往了前線。可沒有想到,在我們去前線的路上,我卻被人算計了,最後從懸崖峭壁處墜落下去。」

    子研皺著眉頭,有些疑惑,「國師,您的父皇不是那麼疼愛您嗎?又怎麼捨得讓您在大婚之日趕赴戰場?」大概是出於對殷離靳的景仰,殷離靳說什麼話,子研在經過短暫的驚詫後都能迅速的接受。

    每一段悲傷的故事裡都是要有一個奸詐的人的。

    子研在等這個奸詐的人在他的故事裡粉墨登場。

    哪知殷離靳突然又轉了話題,「我以前跟你說過,這世上有種命格叫『殺破狼』。」

    所謂的殺破狼是紫微的一種命格,在命理學中,七殺、貪狼、破軍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時,就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

    殺破狼格局表示著一種動盪和變化。

    殺破狼喜動不喜靜,格局好者,動中得才降福,格局差者,動中逢災破財,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殺破狼座命的人一生漂泊,大起大落,卻有著一舉成名的英雄體質。

    子研跟了殷離靳這麼多年,這點紫薇數還是明白的。

    殷離靳驟然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什麼對陸淮起耿耿於懷嗎?我太有理由痛恨陸淮起了。當時,我在趕往前線的半路上才知道,也是我成親的那個夜晚,我的父皇被前世的陸淮起竊取了皇位,我父皇薨逝,他登基成了新帝。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陸淮起真的就是一個殺破狼的命格。」

    子研心裡一凜。

    「我墜崖後,雖然他們沒有找到屍體,但還是對外公布說我遇歹人行刺墜崖而亡。我的母妃痛失愛子,我的妻子新婚便成了寡婦。不用想也能知道她們兩人當時要面臨怎樣的痛苦和壓力。卑鄙無恥的陸淮起從來就是個喜歡乘人之危的陰險之人,他強取豪奪,用著他手裡的權勢強行占有了我的妻子。」

    光只是聽著他這般講述,子研就完全就理解了殷離靳這些年對陸淮起痛下殺手的原因。

    「後來,我回京都城時,她已經被陸淮起掠去皇宮成了他的妃子。慶祝他平安無事回來的晚宴上,他像是宣誓主權似的緊緊的摟住了她,我坐在宴客席下,看著我最愛的女人最終成了我的嫂子。那種蝕骨之痛逼得我真是恨不得把那個搶了我女人的男人直接給剮殺了。」

    一段塵封的往事就這樣被他赤果果的揭露出來。

    子研仰視著這個被情所困的男人,突然有些明白他家國師的執著了。

    愛而不得本就是人生之苦了。可他所愛之人竟還是以這樣一種羞恥的方式被人所奪去,那就更會讓他生出一種偏執來。

    「今天晚上,我會將我的所有堵住都押在這場豪賭之中。」他嘴角輕勾,幽幽的目光凝視著浩瀚的夜空。子研從他瀲灩的紫眸里看到了他的野心和一個男人……所不能承受的屈辱。

    奪妻子恨,奪位之恨……這個橫空出世的陸淮起毀了他的前半生,讓他的心頭怎麼不能恨。

    子研瞧見他說這話時唇角邊的笑容詭譎暢痛,陰森鬼魅,他心頭一動,啟唇輕言,「國師,您放心。天理昭昭,善惡有頭,該是陸淮起欠你的,他就要血債血還。他一定不會好的。」

    殷離靳一隻手輕撫著胸口,子研的話,他深以為然。

    哪怕是到了今世,陸淮起也該為他的所作所為負責。

    前世,他毀了他的新婚,這一世他也可以毀了他現在展望的一切。

    「國師,時辰也大概差不多了。」子研仰望了下天色,又在殷離靳的耳畔邊輕聲提醒著。殷離靳唇角輕輕一壓,這個時刻終於要到來了。

    陸府。

    陸淮起還是不放心,還是想讓御醫再給沈青黎診治。沈青黎真的沒有覺得她身上有什麼不適的地方了。

    她現在唯一介懷的是……她昏迷期間做的那個夢。

    夢裡那個摟著那個小姑娘的皇帝長了一個和陸淮起一樣的下巴。

    陸淮起是真的不放心沈青黎,他讓御醫在邊上的耳房候著,隨時聽候他們的差遣。沈青黎不習慣別一大堆人圍著噓寒問暖的感覺。她在勸說了朱氏一番後,又假裝說自己累了要休息,朱氏這才暫時答應回去歇息。

    但在朱氏臨走前,她又對陸淮起囑咐著,「阿黎今晚要是又有什麼異常的情況,你一定要讓人通知我。」

    陸淮起知道朱氏昨夜都沒有睡好,今早又是起了個大早。白日裡忙了一通,以她這種嬌弱的身子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種奇蹟了。

    他應下話後,朱氏這才憂心匆匆的離開。

    好不容易送走了朱氏,沈青黎從床榻上爬起來。陸淮起剛又要伸手將她按回床榻,沈青黎揚著兩條柳葉眉提議道,「屋裡很悶,我們出去走走吧。」

    今晚明明是她和陸淮起的新婚之夜。如果不是她突然出事,這個時候她和陸淮起就應該……洞房花燭了。但依著她現在的身子,陸淮起哪裡還敢對她做什麼啊。

    總不能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直憋在屋裡尷尬著吧。

    出去,還是出去走走吧。

    沈青黎心裡這樣想著。陸淮起大概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並沒有反對她的提議。不過今晚外面的夜風吹得很凜厲,他讓人拿來了一件赤狐披風。

    把她整個人裹在披風裡後,陸淮起這才願意她離開屋子。

    沈青黎一出屋子,迎面果然就有一陣凜厲的風兒向她撲來。她走在前頭,陸淮起走在後頭。兩人一前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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