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2023-09-26 06:56:49 作者: 青垚
東方大人不知對主子說了什麼,主子回頭又把姑娘審了一遍。兩人神神秘秘,卿卿我我,痴痴癲癲,我懶得奇怪了,隨他們去吧。那天哲仁的師傅來殺主子,我心裡疑惑,感情果然是這世上最毒的毒藥,沾染上的人九死一生,萬劫不復,能為不敢為之事?
第二天我去主子帳下,突然聽見姑娘說話,我驚得目瞪口呆。主子伸出一隻手在我眼前晃晃道:「哲義,快回魂。你主子我妙手回春,把她這啞巴治好了。」我知道他說笑,主子愛開這種玩笑。姑娘坐在旁邊,聽了他這句話,也笑了。眼神柔柔地樣子滿是靈氣。
這靈氣沒用到好的地方,也挺磨人的。姑娘一經說起話來,就時常地和東方先生對論,多半時候論得主子想扎小人。姑娘總能適時撫平他的惱怒。至於怎麼撫的,我不好妄加想像。
這份純粹的快樂照例沒有持續太久,東方大人被七王送的舞姬刺傷了。姑娘又一次失蹤。跟著主子去找她,看他心焦的樣子,我又覺得這女人當真不好。主子現在只怕不會扔了她了,可好歹要教訓教訓才是。
主子這次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回來整整兩天都沒理她。她果然難受了,做飯做菜地討好。第三天早上,我剛剛起來,她那個叫忽蘭的侍女就來找我。我一看,她整整一夜做了一大堆的早點。我被深深地感動了,真心希望主子原諒她算了。主子果然也被這一桌子早點感動了,就此原諒了她。
此後,主子和東方大人涉險,好不容易回來,閘谷又鬧了譁變。這次我跟著主子去了閘谷,沒人預料得到會發生什麼事,姑娘同樣也預料不到。我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是七王行營里一具餘溫猶存的屍體了。
我跟隨主子多年,見過很多死人,卻沒有一個像她那樣讓人看了難受,以至於主子下令殺人時,我毫不猶豫地砍下了那個親兵的腦袋。主子有些混亂了,幸而東方大人一路跟在他身邊,安排一切。
東方大人走的第三天,劫後餘生。姑娘醒了過來,我很高興,主子卻哭了。雖然他堅決地否認,可我看見他流淚了。此後一個多月,姑娘很少說話,極其地依戀著主子。主子也不煩她,兩人整日廝守在一起。
兩個月的時間像兩年,像一生,儘管閘谷酷寒,儘管與世隔絕。主子和姑娘最終出了閘谷,卻沒有再回上京。楊將軍帶了人幫主子把金子搬到了阿思海那裡。阿思海重修了房子,恢復了生意。
三個月後,高昌新的王沙諾里與主子不打不相識,邀他們去高昌。主子與姑娘商量之後正要成行,卻突然又被一件事攔住了----姑娘懷孕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又不是小姑娘了,一聽到懷孕驚得花容失色,神魂錯亂。主子抱著她哄來哄去才哄正常了。
此後八個月,主子幾乎把她掛在手臂上,一時一刻都怕傷著了她。可是這……我又要說姑娘了,真不是個好女人。每天懨懨的,這不吃,那不吃,還吐;後來不吐了吧,肚子大了,行動坐臥都不方便。她急了拉著主子搖,說你說過的不讓我再受苦,可現在就難過得很。
主子那表情,心疼得一塌糊塗。我都不想說了,誰看了誰覺得沒出息,想當年,看現在,不忍卒睹啊。五個月的時候,主子把李嬤嬤從上京接了來。李嬤嬤一來,果然是行家風範,主子和姑娘立刻被整治安生了。
到了第九個月,姑娘仰天大叫這生孩子怎麼這麼討厭啊,這零零碎碎的難受,不能來個痛快麼?!痛快很快就來了。我覺得她並沒有生得太久,也才半天的工夫,她就足足叫了一個時辰。我從沒見過主子這麼緊張,神經質地安慰她。姑娘疼得煩了,眼睛一瞪,喝道:「你閉嘴!」主子立刻不吭聲了,只緊緊攥著她的手。或者說姑娘緊緊攥著他的手。
我站在屋外聽他們忙碌,心裡卻有些期待,主子看著就三十了,第一個孩子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夜深時,孩子平安降生了,是兒子。主子高興極了,把孩子抱給我看,還指著我說這是哲義叔叔。我大驚之下,雖覺得這個稱謂當不起,心裡卻很感動。
姑娘生完孩子,不僅沒胖,反而消瘦了一點,元氣大傷。正巧蕭墨蕭公子投身商途,到北方遊歷,帶了很多稀有的補品給主子。姑娘自己細細甄別了,告訴給李嬤嬤去做。這樣在家養了兩個月,身體復原得不錯。
阿思海生意場上的客人有見著主子和姑娘的,主子總是坦然介紹說:「這是我妻子。」我疑心他們什麼時候成了親的。女人嫁人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事,一般都比較看重。姑娘卻似乎並不介意,主子說是妻子就是妻子了。
小少爺日漸長大,眉目宛然和姑娘很像,鼻子嘴巴卻跟主子一模一樣。就這個樣子,長大了一定是個禍害。還不僅僅如此,小少爺八個月大的時候就說了第一個字,十個月大時就能跌跌撞撞走路了。可累壞了李嬤嬤,常常跟在後面叫少爺小心些。
他尤其愛纏著姑娘,姑娘一見兒子就頭大,跟主子說,太纏人了,下次我們一定要生女兒。我懷疑她是不是不記得,當初生孩子時她憤然地說一輩子也不生了。主子肯定記得,卻不反駁她,反而點頭讚許道:「好。」
炎熱的窗外,太陽曬得地面裊裊冒煙,遠近的景物浮動在烈日下,似幻似真。姑娘踩著波斯地毯跑到主子身邊,挽了他手道:「我們回依度爾汗去吧,這裡夏天可有的熱。」主子望向她的神情乍現溫柔,說:「行,你說回去就回去。」
正說著,小少爺就蹣跚而來,李嬤嬤一路跟在後面。他一頭撞在姑娘身上,拽著她裙裾裂嘴笑嚷:「娘----」姑娘登時一手抹著眼睛,一手扯著主子的袖子,哀叫道:「啊,他又來了----」主子一把抱起小少爺來,哈哈大笑:「這孩子,纏得你娘都不想要你了。」
我不禁要質疑,她哪像個媽呀,倒像是主子另一個孩子。
不過,好吧,我承認,看見這情形我有些砰然心動了。他們的故事,非由愛始,皆因愛止。也許有一天,我也會找到這樣一個人,與之共守一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