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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56:49 作者: 青垚
    結香反笑道:「怎麼叫獻勤,五王爺把我給了大人,我自然該伺候著。」

    王有才撇了撇嘴,自端了盆子去打水。

    結香回過身來,復用茶杯倒了一杯滾水遞給東方,東方卻不接。結香只得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東方輕嘆道:「五王不要你,是因為他看不上你才扔了給我,這並不表示我就看上了你。」

    東方輕易也不會口出惡言,然而結香耐著不走,他也就客氣不起來了。

    結香卻並不生氣,「五王的心腸是冷的,對那樣的男人就是不能給他好臉色。可大人你不一樣。」

    東方想起承鐸方才也說了同樣的話,不由失笑道:「我如何不一樣?」

    「大人心腸好。」結香只簡潔地說。

    「那倒未必。」

    「在我看來,已很好了。」

    東方搖頭笑道:「正因為我自己心腸不夠好,故而喜歡心地純良的女子,即使不夠聰明也好過居心叵測。」

    結香在火堆邊坐了下來,靠在東方腳邊道:「大人喜歡十三公主,在上京的時候我看出來了;不過那時你自己似乎還不知道。」

    她一說承錦,東方口氣倒沒這麼硬了,「說到上京,縱使我得罪了姑娘,我的鴿子卻並沒有得罪了姑娘。姑娘似乎對它們很不仁義啊。」

    結香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在上京的時候,大人把我當作jì女,問一句話也要給銀子;如今卻把我當作良家女子,天天拒之帳外。」她倚向東方那邊,仰著頭笑得心無城府。

    東方借著酒意豎起一根手指抵到她唇上:「你想多了,我現在也把你當作jì女。你既是jì女,做什麼由我說了算,你說了不算!」他只以那一指之力重重將她推開。

    結香本在笑,神色卻突然一頓,像要抓住救命稻糙一般一把抓住東方的手,未及說話,身子卻又委頓下去。東方不料她來拉扯自己,站起來手一甩,結香似脫力一般,順勢倒在了他床上,眼神空洞。

    東方皺眉,拉起她衣袖一扯道:「你起來。」結香借著他一扯之力突然躍起,貼向東方身邊。兩人原本隔得很近,東方並不曾十分防備,察覺到異樣時已躲閃不及,只覺胸腹間像被重重一擊。

    結香一手抵在他身上,東方緊緊抓住結香的手,結香的臉就在他眼前,沒有一絲往日的風情,整張臉看去猶如一個死人,讓東方一瞧之下寒意頓生。只一瞬間,東方一掌發力向她擊去,結香倒下去時仍然握著那把刀。一把只有三寸長的袖刀,閃著寒意。

    銳利的刺痛這才泛了起來,東方出手如風,點住傷口周圍的大穴,大聲道:「來人!」結香又揮刀撲了上來,東方閃身躲開。帳門前一個銅盆帶水飛向了結香,卻是王有才打水回來,見了這情形一急之下順手把盛了水的盆子擲了出去。

    盆子砸在結香身上,刺骨的冰水淋了她一身,結香仿佛沒有知覺,只逼向東方要揮刀殺他。東方手一揚,兵器出手,那精鋼長鏈將結香掃出帳外。這一下動作太大,牽動傷口,東方一招沒有使全便收了式。

    結香掙紮起來,動作僵硬,全沒有跳舞時的靈氣,頃刻之間像變了一個人。東方對王有才道:「去醫帳拿硃砂來!」王有才應聲跑遠。

    承鐸大帳里,茶茶本在往床上加被絮,剛鋪了一半,承鐸偏倒在上面不起來。茶茶拽了兩下沒拽動,扔下被子撲到床上去推他。兩人正在鬧,忽然聽外面人聲嘈雜。承鐸跳起來,出帳循聲而去,便見東方帳前,結香揮著刀與幾個兵士打鬥。東方坐在帳中冷眼看著。

    承鐸一躍上去,欺近結香身旁,一腳踢中她腿彎。結香一膝跪地,卻渾然不覺,轉身又刺向承鐸。茶茶跟著承鐸跑過來,一見這場景就懵了。承鐸擋開結香握刀的手,立刻便覺得她人不對勁,一招一式都生硬無比,只是動作迅捷,又仿佛不知疼痛。

    承鐸又擋開她一刀,以掌作刀擊向她後頸大錐穴,東方忽然道:「別傷她性命。」承鐸撤掌又避開她一刀,結香的招式在承鐸眼中是破綻百出,他拈一個空子又點向她檀中穴,東方仍然制止道:「別傷她性命。」承鐸只得再撤了招,抓住結香肩膀一擰,結香手臂脫臼,那柄刀終於掉在了地上。

    她手垂在身邊,仍然踢向承鐸,然而手臂使不上力,失了平衡,一下跌倒在地。王有才遠遠跑來,叫道:「先生,我拿來了。」東方吸了口氣,咬牙道:「撒在她身上!」

    王有才手一揚,紅色的粉屑隨風飄去,東方對空虛指,默然地念了一句什麼。結香本掙扎著要站起來,被那硃砂迎面一罩,突然身子一軟,昏倒在地上。

    場面這才安靜下來,承鐸驚疑道:「她怎麼這樣?」

    東方手按著胸腹卻不答話。

    茶茶撿了那柄小刀,映著帳內燈火斜看過去,刀面滲著幽藍的光。茶茶輕聲道:「刀淬了毒。」

    承鐸一驚,快步走到東方面前,「受傷了?」

    東方點點頭,卻指結香,「帶她過來。」

    兵士抓了結香上前,結香昏迷不醒。東方讓王有才將清水洗淨她面頰,將硃砂和了水,以拇指扣住食指中指小指,用無名指沾了硃砂在結香額上寫了幾個彎彎曲曲似字又不似字的東西。

    承鐸看著有些眼熟,此時也不及細想。東方寫完,已支持不住,手撐了床沿,喘息不已。茶茶蹲在火堆旁,細細地看那小刀,此時突然問東方:「什麼感覺?」

    東方咬牙道:「疼……」

    茶茶鎖眉不語,一招哲義道:「跟我到醫帳,我要試藥。」

    承鐸一把拉住她:「你怎麼試?」

    「我用藥材試。」她說完,急急地去了。

    承鐸看茶茶神色,就知這刀上的毒很是棘手,手掌扣在東方手上,便將內力源源不斷地推入他掌心。東方止住他道:「傷口並不深。我已封了穴,不……不要緊。」

    若是中了毒,內息遊走只會加快毒性發散。承鐸只得住了手,心下思索對策。結香卻悠悠醒了過來,以手撫額撐起半身,忽然看見東方,自己先驚了一下,急道:「我做什麼了?」

    「你刺了他一刀。」承鐸冷冷道。

    結香神色乍是一驚又是一悲,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心灰意懶,目光卻放了下去,只望著地面。

    承鐸道:「你的刀上有毒,解藥拿來。」

    結香並不抬頭,只緩緩道:「我沒有解藥。」

    東方緩過一口氣:「你不用為難她。她方才做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中邪了?」

    「這是南方荒蠻之地盛行的一種巫術,以童屍作引,能攝人心魂。這種法術雖然厲害,施術之人卻必遭反噬。若非萬不得以,不會作法驅使她。」

    「她為什麼怕硃砂?」

    「硃砂性陽,能鎮陰邪之氣。她並不怕硃砂,怕硃砂的是她身上的……」東方說著有些氣弱,承鐸扶他躺下。解開他上衣,便見肋骨之下有一個細小的刀眼,卻不見流血,只周圍的皮膚泛青。

    承鐸想著能不能以內力逼出毒血,他雖沒說出來,東方卻道:「你別想了,有用的話我自己就做了。」

    他說這話時,結香抬了頭看向東方,眼裡沒有笑容,卻有水滴在流動。她終是忍住了沒有讓它落下來,只懇求承鐸道:「五王爺,讓我留在這裡吧。」

    承鐸沉吟不答,東方看著她濕潤的眼眸,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輕聲道:「她暫且留下吧。」承鐸依允了,起身到醫帳去找茶茶。

    結香牽起被子將東方蓋住,又燒熱了火,轉身到案几上端了那杯水來。水還溫熱著,結香觸到那杯子時,心裡覺得難過。她跪到東方枕邊,「大人喝水嗎?」東方也只欠身抿了一口,道:「我後面案桌上靠右最底下那本書,你去拿來。」

    結香依言找到了書,東方又道:「裡面夾了張紙。」結香翻出那張紙。東方道:「你背下這篇咒,即時念一念能抵擋它對你的控制。」

    結香訝異道:「我險些殺了你,你不殺我反而還救我?」

    「我已受傷,殺你也無益。」

    結香黯然道:「我若做不成,自然有人殺我。做一個殺手只能一直成功,容不得一次失敗。」

    「你殺過多少人?」

    「記不清了。」

    「你去吧,我不殺你。」

    「那豈不是你替我一死?」

    東方苦笑:「那就算是吧,雖然我並不情願。」

    結香愈加驚異:「這樣不好。需知殺一個人,雖是能耐;他若故意讓我殺,就是欠了人情了。」

    東方哭笑不得:「我委實是不情願被你殺的。」

    「你雖不情願,卻並沒有殺了我。」

    東方只覺那刀口處疼痛漸漸劇烈起來,懶得再理她,也不敢催動真氣,只閉上了眼睛。

    *

    承鐸大帳里,兩人卻起了爭執。

    茶茶用油布裹了那柄小刀,道:「我只去兩天便回,你再耽誤一個時辰,他就死定了。」

    承鐸堅持不允,「你不能獨自出大營去,哲義跟去也不行。全燕州就營里的藥材齊全。一定要去找解藥,我可以派人去。」

    「你派再多的人也沒用,我要找的東西他們找不到。」

    「那你要找什麼?在哪裡去找?」承鐸逼問道。

    茶茶想來想去,難以說清:「我沒法說,高昌的藥理和中原原本就不同,一樣的藥材也叫不一樣的名字,我說了也沒人懂。」

    承鐸想了片刻,道:「你給我一天時間,我安排一下營里的事,就同你一起去找。」

    茶茶搖頭:「他等不了那麼久。」

    承鐸沒想到這麼嚴重,「就沒有其他的辦法麼?」

    茶茶看他為難,揉額道:「我想想,讓我想想。」

    第二天清晨時,承鐸查完了所有的哨防回到大營,只見趙隼慢慢地走過來,看看承鐸又有些猶豫。承鐸問:「什麼事?」

    趙隼吞吞吐吐摸出一張紙來,道:「這裡有張紙,是不是你寫的?」

    承鐸接來一看,掉頭就往大帳去。趙隼心知不妙,只得硬著頭皮跟過去。大帳案上留著個字條:「留營勿動,我找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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