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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56:49 作者: 青垚
承鐸又問:「然之兄,你怎麼不說話?」
東方道:「你們說得好好的,我沒什麼好說的。」
明姬此時見了許多人在那平地上放風箏,便也要買來放。蕭墨就掏銀子,著哲義去買來給明姬和承錦放著玩;又問茶茶放不放,茶茶搖頭。
承鐸轉身,見茶茶望著那天上的風箏,低了頭問她可曾放過風箏?茶茶還是搖頭。承鐸便買了一個來教她放。他舉著那風箏,讓茶茶牽著繩子逆風跑兩步。茶茶果然跑了,風箏搖搖欲起,承鐸追過去,幫她牽著線繩帶了兩下,那風箏便慢慢爬上天空。承鐸握著她手放了點線,告訴她風大力緊時就放些線,若是線繩鬆了,就扯扯繩子收一點。
那古原上風大,風箏已升在高空,茶茶只覺風大得拽不住,便只管放線。遠遠看見那風箏越變越小了。承鐸轉頭和東方聊天。承錦放了一會,把線軸拿給哲義,叫他幫忙拿著,自己轉去看那地攤上的風俗小玩意,都是些泥人核雕九連環之類。哲修便緊緊跟隨保護。
明姬的風箏和人打了絞,蕭墨正幫她拽,不知道說了什麼笑話,逗得明姬笑個不住。承錦逛了一圈回來,讓哲修去她車上把準備的點心拿過來。用一張大雪襯鋪了地,幾個人圍坐了一圈,吃些點心小吃,談天說地。
明姬拈著一塊胭脂鵝脯說:「我聽說西街那邊有一家兵器鋪,裡面的兵器都是成色極好的。我想去看看。」
東方斷然道:「不行!你一個姑娘家什麼不好喜歡,偏喜歡兵器。」
明姬欲要爭辯,又覺得這許多人面前,若是頂撞於他,東方面子上須過不去。便悶悶不樂起來。
蕭墨道:「西街的兵器鋪有名的莫過於『一刀斬』。明姬小姐說的可是這一家?」
明姬被他一提,雀躍道:「正是這一家。蕭公子知道?」
蕭墨點頭:「這家兵器鋪的老闆也是位異人。他所賣的兵器都是極好的,然而價碼很高,且不能還價,他說是多少就是多少,久而久之就被人送了個名號叫『一刀斬』。不想他聽了這名號,索性便當真把店名改成了『一刀斬』。」
承鐸搖頭道:「此人傲慢得很。禁軍曾經想要鑄一批刀劍,因他家的兵器火候好,便想和他做個生意。結果他說刀劍有靈,他的兵器豈能落在無數蠢人手裡。氣得當時的造辦差點把他抓起來。好在那時是楊酉林領禁軍,聽說了這事,說:『禁軍手裡的刀劍既不上陣殺敵,又不緝逃懲凶,沒得辱沒了好刀好劍。不鑄就不鑄吧。』那個店主才脫了身。」
明姬笑道:「哈,真沒想到,楊大哥也有這麼會說話的時候。」她又轉頭扯著東方道:「哥哥,這店主也是個趣人,今日既已出來,我們就去看一眼如何。就看一眼。」
東方被她這樣一求,有些鬆動的意思:「我午後還有些事要忙,今天實在不行。改天好麼?改天我們一起去看看。」
蕭墨從旁道:「要不東方兄去忙你的,我陪明姬小姐走一趟就是。那家店我常去,也正可逛一逛去。」
「如此……就麻煩蕭兄了。」
明姬差點沒歡呼。東方仍是板著臉瞪了她一眼,從袖內摸出兩張銀票給明姬。明姬接了,對她老哥吐了吐舌頭。
承鐸便問承錦:「小妹,你可到我府上逛一逛去?」
承錦搖頭:「不了。皇后這兩天有些小恙,叫我午後去陪她說話。我也得回去了。」
承鐸便叫東方:「晚上我請你喝酒如何?」東方答應了。
蕭墨抬頭掃了他們一眼。
*
下午時,明姬便同蕭墨去逛街。蕭墨帶著她逛遍了整個西街,連那最偏僻的小巷子裡賣的蒸糕他都知道。明姬倒是好奇,蕭墨身為相國之子,不入仕途,卻獨個人在那古原上畫畫,閒來無事逛些市井街巷。
兩人找到那家兵器鋪子進去。這店鋪鋪面不大,裝修也簡潔,絲毫看不出鼎鼎有名的樣子。但裡面刀劍槍鞭斧,應有盡有。明姬一排排看過去,見到一把短匕,銅絲盤了花紋鑲在那鞘上。她忽想到承鐸也有一把匕首,時常插在腰帶上,便把那柄短匕抽了出來,鋒刃帶著墨色,光可鑑人。伸指一彈,鏗然作響,顯見是整鐵所鑄。明姬取下刀鞘,合匕入內,拿在手上翻轉看了看,問店主多少錢?
店主是個長須中年人,看去像個帳房先生,只說十二兩。
明姬覺得太貴,又不忍釋手,側身悄問蕭墨:「真的不能還價?」蕭墨笑道:「你要是喜歡,我送給你。」明姬道:「十二兩銀子我倒還有,只是花了就沒錢了。不過我也是打算送人,讓你付錢顯得我沒誠意了。」說著,從身上摸出銀票來,付給那店主。
那店主看了看銀票,也聽見了方才他們那番對話,便道:「不想姑娘是個豪慡人。這匕首原是一對,姑娘若是喜歡,小店打個折扣,就算你六兩一柄,十二兩銀子把那一柄也拿去吧。」
明姬又驚又喜,連問「真的嗎?」那店主捧出一個匣子,抽開匣蓋,裡面果有一柄匕首。明姬覺得過意不去,對蕭墨道:「你不是要送麼?這柄你送吧。」蕭墨笑笑,正要掏錢,店主手一擺,道:「我說十二兩兩把就是十二兩。」
明姬心中想他還真是一口價,也不虛讓了,伸手把那柄匕首也拿了出來,說:「我是個俗人,兵器買來就是用的,不會收著藏著,這個匣子就不必了。多謝。」店主拈鬚微笑,看他二人出了店門。
第十八章 壽誕
這天晚上因為承鐸請東方喝酒,除了下酒的小菜,茶茶還做了一碟子桂花糯米藕做點心。承鐸看到這點心,心裡很是不慡了一下。只因他口味偏咸鮮,不喜甜食,更少吃點心。那麼茶茶這點心分明是要投他人之好了。
於是承鐸一片沒嘗。他若吃到嘴裡,只怕也是酸的。東方卻老實不客氣地吃了,兩人天南地北地吹了一個時辰,東方告辭而去。茶茶來收碟子,承鐸作威作福的本性便顯露了出來:「茶茶,我不喜歡這個點心。去做個我喜歡吃的菜來。」
茶茶便問他要吃什麼,承鐸仰頭想了想,說:「要吃我沒吃過的。」茶茶一愣,他這不故意找碴麼?他打小在皇宮裡,後來又征戰四方,要什麼沒吃過,還現在就要吃。
「要是我不喜歡吃,今天就要你好看。」承鐸兇巴巴地威脅。跟他久了,這人是真兇還是假凶,茶茶一隻耳朵聽聽就能聽出來。她好脾氣地笑,做手勢說:「讓我想想。」而承鐸的無賴嘴臉進一步暴露了出來:「我只給你一柱香的時間。」
茶茶瞪了瞪眼,跑到廚房,四面一看,都到這個時候,廚房沒人,也沒什麼食材了。她抓了把綠豆芽洗了。又將一支紫薑和一張薄豆腐乾切成絲。因為她刀工不好,這麼少一點東西,切了她差不多半柱香時間。接著燒開了水,把幾樣東西一併倒下去,用滾水斷生。便撈起來,倒上香油,撒上鹽、蔥花兒等等作料扮勻。拌完她自己嘗了一下,然後給承鐸端了過去。
這綠豆芽和豆腐乾原是極平常的味道,妙在那紫薑提味,竟十分清新慡口。茶茶做菜,雖然刀工欠佳,但是調味極有天才,能把很細微的作料分量拿捏得十分到位。承鐸嘗了一箸,裝了片刻忍不住又嘗了一箸,十分不情願地說:「算你過關。」茶茶便笑,承鐸夾了一筷子餵給她。
茶茶鋪開一張紙,就在那案桌上蘸了墨寫道:「可惜東方先生走早了沒嘗到。」承鐸冷哼了一聲。茶茶仿佛沒看見他臉色,繼續寫:「東方先生會治病,你會打仗。」承鐸極不高興她這樣比較,那怒氣隱忍未發,只吃菜。
茶茶仿若不覺,繼續寫:「醫生只醫有病的人,統帥只打自己的敵人,廚師做飯給需要吃飯的人。而人都要吃飯,所以廚師做給誰吃都是合情合理的。」寫完,遞到承鐸面前。
承鐸愣愣地望著,茶茶看他這樣表情,滿意地點點頭,站起來端了碟子,飄然而去。承鐸望著她出去,好半天才把桌子一拍。這日子沒法過了!竟然被她教育了。
過了兩天,正到了承鐸的生日。
承鐸原不想在上京過生日,李嬤嬤勸說他留到生日過後再回燕州,又說多少年沒在京城過個生日,好歹讓她操辦操辦。承鐸磨不過她,只得答應了。
然而以承鐸的身份,過個生日又豈是容易的。承鐸說了要養傷不見客,可從卯時初刻便有無數的官員或親自登門,或派來下人送上壽禮。承鐸都讓老余應付了,自己見了幾個,便忙到快中午了。可巧不巧,承鑠卻親自到他的府上來了。
承鐸只好正裝穿戴,府上人人肅立,都忙碌起來迎駕。皇帝既然都到了他家,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一擁而至,只有國相蕭雲山說是病了,送了個帖子來。他本是元老,又是承鐸岳父,拿得起這個架子。其餘大大小小的人物卻把個靖遠王府擠得水泄不通。
承鐸在後院裡擺了戲請人看,自己陪著承鑠看了一出,卻是出宮戲,看得他直掉牙。瞅著承鑠更衣,轉頭對東方道:「你看這好看麼?我怎麼看著磨磨唧唧很是鬱悶。」
東方卻能看出些味來,只說:「都說戲如人生,如此反覆,倒讓人心意冷落。」
承鐸不以為然,「我倒覺得,看這個還不如我們好好打一架,活動筋骨。」
「你不妨上去擺個擂,也算是一個玩法。」
正說著,茶茶低著頭端了滾水挨到承鐸身邊,把他和東方的茶添上。添完她卻又不走,承鐸看她時,她就向那左邊瞄了一眼。那邊卻是個素衣老者,只管盯著茶茶看,看得她心裡發毛。承鐸心中納悶,若說這是個好色之徒,他都鬍子花白了;再則茶茶是他身邊的人,這人這麼看她,也不怕承鐸怪罪。
那人見了承鐸看他,便走上前來對承鐸施禮道:「貧道乃是欽天監主事水鏡,隨陛下來此,專為王爺賀壽。」哦,還是個道士。承鐸今天真是什麼人都見著了,便點頭,還沒說話。東方卻站了起來,立在一旁,卻也不說話。
承鐸看他一眼,再看眼水鏡,問他:「先生方才何故看著我的侍女?」
水鏡略一沉吟,說:「恕貧道直言,由她面相看來,我朝基數將滅於此女之手。」
承鐸聽了一驚,心中仿佛是記起蕭墨說過,承鑠不知何時結識了這個道士,還對他有些信任。然而他這樣亂講,卻容易招惹是非,承鐸正色道:「倘若天命有數,殺了她也沒用。她是胡人,只能做我府中下奴。我若身死,就讓她殉葬,她如何覆滅我朝?」他說到「殉葬」兩字,朝茶茶溫柔一笑,茶茶聽得臉色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