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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41 作者: 木浮生
    我呆呆地點頭。在機械地背完一大串疾病名稱後,台上的那位精神百倍的培訓員又召喚所有人,大聲且整體地高呼公司口號的時候,我終於忍無可忍地逃了出來。

    我對白霖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走錯地方,到傳銷窩點了。」

    那些公司不是要求年齡,就是要求工作經驗,什麼餘地也沒有。

    第二家是個外貿公司,對方讓我做了個自我介紹,問了我一些關於對公司未來前景的問題後,又問:「為什麼畢業這麼久了才想起來找工作?」

    「呃----」我卡住了。

    「你能說一下近期在你印象最深刻的失敗受挫的經歷嗎?」對方又問,「你是怎麼解決面對的?」

    「呃----」我又卡住了,腦子裡突然冒出慕承和的身影。我人生最受挫的經歷都發生在他身上,一想到他就不知所措,好像被人偷窺了心事,最後漲紅了臉,竟然擠出一句很腦殘的話,「我可以不說嗎?」

    於是,人家對我沒下文了。

    我再一次向白霖匯報的時候,她「噗----」地噴了。

    她說:「你應該實話實說,指不定他還覺得你是個人才。」

    我問:「為啥?」

    白霖說:「你對慕承和是屢敗屢戰,愈戰愈勇,要是放在公司做銷售,怎麼不是個人才。」

    後來,白霖替我在網上查到一個商貿工作的招聘信息,我認真地寫了一封求職信再附上簡歷發過去。然後從她家出來。

    「要不,留下來住吧,反正你也不上班。」白霖說。

    「一會兒要是師兄回來了,我可不好意思讓他睡地上。」說著,和她道別,坐公交回家了。

    車站到我家小區還有一截路,我戴著耳塞,想都沒想就拐進了以前常走的那條捷徑。走到一半才發現,恍然回神,才想起來白天自己琢磨過,夜路不能走這邊。因為這兩天在搞拆遷,原本的商鋪基本上搬遷

    。

    兩邊路燈幽暗,那些牆和屋頂已經被拆了一半。

    我停下來前後打量,來去的距離都差不多。這時,有個人騎著自行車從我身後方向來,然後一溜煙就消失在前頭,還聽見他到了那邊路口按鈴鐺的聲音。

    我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繼續走。走了幾步,覺得後面有響動,回頭去看,發覺不遠處的牆角有個影子閃了一下,心中有點發毛,只得加快腳步,走著走著不禁回頭又看,什麼也沒有。恐懼一下子從心中蔓

    ,我取下耳塞,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撒開腿一口氣跑回小區門口。

    半夜裡,睡在床上,隱約聽見有不尋常的聲音。

    我仔細又聽,好像真的是有人,這下心跳猛然加快了,平躺在床上屏住呼吸分辨動靜的來源。不是客廳,是廚房那邊。

    以前老媽教育過我,如果有人來行竊,分為兩種情況。

    第一對方已經入室,已經在自己身邊,就算醒來也要裝著睡著了。

    「要是人家捅我兩刀怎麼辦?」我問她。

    「一般竊賊,都不想傷人,除非逼不得已。」老媽解釋,「如果人家是特地來行兇的,這招不行。」

    第二是對方還沒入室,或者已經到收尾階段準備離開,可以突然大聲說話或者打開燈,這樣對方就嚇跑了。所以一般半夜上廁所,就算看得見,她也要求我從臥室到廁所要一路開燈。一來免得磕著,二來要

    是怕有壞人正躲在某個角落正好遇見。

    她說:「開燈的目的是告訴對方,有人醒了,趕緊走吧。」

    可是老媽從小給予我的那些安全教育,到了臨場卻不管用了。她沒說怎麼判斷人家主業是行兇還是行竊。也沒說這樣的動靜是進家門了還是準備離開?

    我萬分小心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光著腳,走到臥室門口又立著耳朵聽了下。廚房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對方正在撬門。我一下決心,打開了臥室的燈。

    那個聲音一下子就停了。

    然後我喊了一聲:「二哥,你去上廁所啊。」隨後又故意摩挲出一些聲音,再關上燈,在黑暗中靜謐了許久,確認那邊已經完全沒動靜之後,我悄悄地摸進廚房,打開燈。

    廚房外面是生活陽台,之間有一道塑鋼門。

    正值夏天,房子又在四樓,所以我才偶爾鎖這道門。但是剛才睡覺前,竟然鬼使神差地將它鎖住了,正巧阻止了剛才那人的腳步。也許那個驚醒我的聲音,應該是他努力想撬開這門兒發出的。

    那把被我專門用來切西瓜的刀,原本是擱在洗衣機上的,現在卻赫然地躺在門邊的地上。

    我的全身一下子哆嗦起來,打開所有的燈,拿起手機撥了物業保安的電話。

    因為保安的動靜很大,引得有些鄰居也來了。

    一樓的阿姨指著物業的鼻子說:「你們這些物業怎麼管的,上個月隔壁那棟樓就被偷了一回,還跟我們保證說要加強巡邏。」

    一位叔叔又說:「物業費收這麼高,這些事還管不管了。」

    領頭的保安賠笑說:「管,我們管,一會兒派出所來我們一起去調監控錄像。」

    另外一位鄰居說:「小薛,我們住三樓都沒事,不會是小偷盯著你家就你一個小姑娘,蹲點來偷吧。」

    旁邊人點頭:「是啊,你一個人小心,不如裝個隱形的防盜窗吧。」

    於是熱心的鄰居們七嘴八舌地議論一番。過了會兒,派出所的人來了又離開。最後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多了。

    想給老媽打電話,又想起她上次擔心我出事的神情,只好作罷。我一個人坐在偌大的房子裡,四周安靜地可怕。眼睛忍不住盯著廚房,總害怕有什麼人跳出來。

    終於忍不住撥了白霖的手機。

    半個多小時後,李師兄陪著白霖一起出現了。

    白霖一邊勘察現場,一邊驚呼:「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李師兄又替我檢查了一遍所有房間。

    白霖摟著我說:「這樣吧,我搬過來和你一起住。」

    李師兄說:「得了吧,要是真有壞人又來,你倆一起上也是白搭。」

    白霖扭頭對李師兄說:「要不你也一起來住。」

    李師兄瞅了我一眼,猶豫著說:「那……不好吧。」

    我知道李師兄的意思,他一個大男人和兩個女的住一塊兒,怕人家說閒話。而且他和白霖好不容易從學校宿舍里的偷偷摸摸,變成了現在正大光明的二人世界。我從中插一腳也不怎麼厚道。

    於是,我就說:「算了,我家離你上班的地方得多遠啊。」

    白霖問:「那怎麼辦?」

    我說:「我不怕。大不了明天我去找人裝防盜窗就行。」

    白霖又問:「你們物業允許你裝啊?」

    我說:「我們小區這麼破,有什麼不同意的,樓下都裝了。」

    好說歹說,才說服了白霖。

    第二天夜裡,又剩我一個了。

    睡前,我檢查了所有的門窗,把整個家關得嚴絲合fèng。大概因為頭一晚上基本上沒合眼,所以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閉眼前我還想,要是我這麼死了,也算一宗密室殺人案。

    我又做了個那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爸爸牽著我去遊樂園,到了門口買票才發現錢丟了,然後他對我說:「桐桐,在這裡等爸爸,哪兒也不許去。」於是我舔著麥芽糖坐在遊樂園門口的台階上,一直等一直等。

    後來有個阿姨走來,驚訝地說:「喲,小朋友,你媽媽叫童玉梅吧?阿姨是你媽媽的朋友,上次我們還見過呢。」

    我瞅了瞅她,點點頭,覺得好像是見過。

    她咪咪一笑,「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

    「爸爸去找錢包了,讓我等他。」

    「你媽媽叫我來接你呢。她說叫我接你先回家去,你爸爸都回家了。」

    「可是爸爸說……」

    「你們家爸爸說了算,還是媽媽說了算呀?」

    我想了想回答:「媽媽。」

    「你媽媽叫我來接你,那是不是也應該聽我的呢?」

    最後,左顧右盼的我被這人牽走了。

    我一直以為我忘記的事情,居然在夢中想起來了。

    在遊樂場,那位帶走我的阿姨實際上是媽媽監區里一個女犯的母親。我見過她是因為,老媽有一次值班,就帶我去監獄呆過一天,那個時候她正好來探望她的女兒。

    她女兒已經刑滿釋放,但是在獄中因為多次和人打架,被關了很多次小監。老媽在這方面特別嚴厲,所以她出獄後也滿懷怨氣。

    那天母女倆從哪兒經過正好看到了我,就起了報復心。

    她們關了我多少天,我都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後來公安局把我救出來的時候,外婆和爸爸抱住我嚎啕大哭。

    也許就是從那之後,爸媽之間的感情開始變淡了。媽媽再也不讓我接觸和她工作有關的任何事情。

    我翻了個身,努力讓自己再次入睡。

    夢境一下子轉換了起來,我夢見爸爸被刺殺的現場的那一灘血,還夢見廚房門外的那把西瓜刀。在最後夢到陳妍屍體的時候,我猛然驚醒了。

    我喘了口氣,緩緩地坐了起來,準備去客廳拿杯子喝水,走到臥室門口卻再也不敢往前,於是又折了回來,蜷縮在床上。

    門框外的黑暗伴隨著恐懼撲面襲來。我手忙腳亂地打開燈,仍然覺得不安穩,老是懷疑旁邊的衣櫃裡和床下躲著壞人,或者連窗外也不敢看,也覺得有人在窗戶外面盯著我。

    就在這種恐懼折磨得我快要窒息的時候,我撥了慕承和的手機。

    鈴聲響了三下之後就接通了。

    「薛桐?」

    他的聲音通過聽筒在我耳邊響起的瞬間,我的所有心理防線全線崩潰。

    我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敢給我媽講,我怕她知道後,就不許我一個人呆在A市了。我也不敢給白霖打電話,昨天我都害得他倆一夜沒睡了。白霖雖然和我好,但是李師兄畢竟還是外人。我想來想去除了你就

    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怎麼了?」他的語氣也顯得焦慮了起來,「你慢慢說。」

    「我家昨天進小偷了。」我抹了下眼淚,「我現在害怕的要死。」

    「你把所有燈打開,電視也打開,我馬上過去。」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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