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2023-09-26 06:49:41 作者: 木浮生
第二:我把床單和睡衣從這23樓上扔下去。可是,他進來看到□的床墊和被子,我怎麼跟他解釋呢,萬一樓下哪個熱心人撿到,還等個招領啟事,我又怎麼辦呢?還是不行。
第三:坦白。我欲哭無淚,總不能說,老師,我來那個了,只能麻煩您老人家自己把睡衣和床單洗了。
慕承和敲了敲臥室的門,「薛桐?」
2、
「啊?!」我驚慌地應了一聲。
「沒事吧?」
「沒……沒事。我能再睡會兒麼?」
「那你繼續睡。」
他總算干別的去了。
我在臥室里,揪頭髮。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想一頭撞死在牆上。
可是,每次這種時刻,我不自覺地都會記起**的名言----中國人死都不怕,還怕困難嗎?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仔細地回想了下,他的洗衣機是放在洗手間裡的。於是,立刻將床單和睡褲換下來,再穿上自己的牛仔褲。
我想了想,避免他猜出來,我把枕套和被套一起被剝了,揉成一堆。完事之後,抱著東西先用耳朵貼在門上,探聽了下動靜。在確認安全的前提下,用風一般的速度衝進洗手間,打開洗衣機,將東西塞了進去,這才鬆了口氣。
可是,接下來呢?接下來又出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這種全自動的滾筒洗衣機,我不怎麼會用……
我試著按了下寫著「開始」的按鈕,沒反應。我再連續按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按鈕。還是一樣沒反應。直到我發現連指示燈都沒有亮,才覺得是不是電源問題。隨即,找到那個插頭,插進去。
一聲短促的輕響之後,洗衣機終於動了。
我一扭頭發現慕承和不知何時就站在門口,津津有味地看著我。
我咧著嘴笑,「我怕你有潔癖,就把昨天用過的東西幫你全洗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行性的解釋。
不知道他是信還是沒信,將淡淡目光在我臉上滯留了兩秒,隨之朝我走來。我趕緊堵在洗衣機面前。
他卻側了下身,想朝我沒守護住的另一邊靠。
我又堵住那邊。
他看了我一眼,腳步沒動了。
我被那眼神盯著怪心虛的,便忍不住顫聲問:「老師,你要做什麼?」
他伸手在洗衣機上面的儲物架里拿了個藍色的小圓桶,問:「我拿洗衣粉,你加洗衣粉了麼?」
「……沒有。」
他抽開洗衣機右上角的小抽屜,舀了兩勺洗衣粉進去,再關上。等他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以後,我就像母雞護小雞一般,又開始守這台事關我終身名譽的洗衣機。
「還要等半個多小時,你可以暫時出來休息會兒。」他說。
我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個最慘不忍睹的回答:「我從沒見過滾筒洗衣機怎麼洗衣服,所以就在這兒研究下。」
挺犯傻的話。
以前趙小棠一直教育我們,看見自己不懂的東西,就算心裡很好奇也要裝作不屑的樣子,這才能讓人感覺你高深莫測。顯然,我沒有領悟到趙小棠話中的精髓。
他說:「我下樓去買點東西,你要帶點什麼嗎?」
我迅速擺頭,「不用不用。」您老人家趕快消失好了。我如今什麼都不想要,就盼望著晾好床單,再從這裡迅猛離開。
慕承和沒再接著問,隨即拿上鑰匙換鞋出門了。
過了一會兒,我將一切搞定後,這人就回來了。他拎著一個很大的超市口袋,左手還拿著兩盒感冒藥。
「你也吃點藥,昨晚居然坐在地上就睡了。」他走進屋說。
朝冰箱裡放了些東西以後,他看到桌子上原封不動的牛奶和麵包又問:「你還沒吃?」
我皺眉說:「我不喜歡吃麵包。」
不知道怎麼,突然心中就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依然對我挺好,但是就是覺得,白天的慕承和跟昨晚的慕承和有些不一樣了。好像昨日夜裡我那麼握著他的手都是幻覺,連他高燒到聽我說話都顯得吃力的樣子也是假相。
天明之後,一切都沒發生任何變化。
然後,屋子裡一片靜默。
我倆都沒說話。他繼續進進出出收拾剛才買回家的東西。我將裝衣服的桶放回原處,再洗手回到臥室,準備拿東西回家。
我的手袋放在飄窗上,旁邊搭著外套。
就在這個時刻,我看到手袋旁邊放著一個東西。那是一包生理期用品,粉紅色的包裝,還是少女型的。
我看到它的瞬間,一陣熱氣騰地衝上頭頂,頓時紅了臉。
尷尬到了極點。
原來他早看出來了,卻默不作聲。當時問我要買什麼那會兒,估計就是想問我需不需要這個東西。我卻因為著急,沒明白他的含義。
我從沒有想像過,一位單身男性去超市買它的情形。
每次我和白霖去超市買衛生巾都特別煩那些大嬸或者大姐不厭其煩地問你需要什麼樣的,量多不多,愛不愛側漏之類的問題,然後朝我們推薦這個推薦那個。
很多年以後,我跟慕承和再提起這件事情,他一臉嚴肅地說:「我忘了。」簡簡單單地三個字就想將我敷衍過去。
「別瞎說了,你那記性會把這麼刻骨銘心的事情給忘了?電腦不記得的東西,你都記得。」我說什麼都不答應,逼著他再次仔細回憶。
他只得交代說:「我當時什麼也沒看,假裝著買別的,然後路過那個貨架的時候,隨手拿了兩包。」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他堅決否認。
「不可能,你剛才明明說你拿了兩包,可是我只收到一包。」
「我口誤。」
「難不成另外一包你給別的女人用了?」
「我哪會有別的女人。」
「肯定就是。」我背過身去,不理他。
「薛桐?」
「別叫我,我傷自尊了。」
「好吧,」他無奈地投降,「我承認有然後。」
「然後怎樣?」我喜笑顏開地回頭繼續追問。
「然後我就回來了。」
「……」
除夕一過,時間就開始飛逝,而劉啟卻接二連三地出現。要麼是真人,要麼是電話和簡訊。
我平時挺大咧咧的,可是卻是個將「NO」說不出口的人,所以每次劉啟出現我都是躲,或者找藉口推脫。可惜,這人的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
我也不好直接告訴他:我們不合適,請你和我保持距離。因為除了約我吃飯、外出,問候我好不好以外,他沒有任何過界的表示。一不小心就會搞成我很小家子氣。
好在,我有很好的藉口----做家教。
我接的三份家教里,除了彭羽以外,還有一個三年級的孩子和一個初三生。每個人都是一周三個半天的課,而且三個人的程度都不一樣,我每次還要專門看書,整理資料,預備第二天教的內容。所以加起來,比學校開學的時候還要忙。
最難教的是那個三年級的女孩兒,小名叫優優。以前上過劍橋英語的那種兒童班,學了一點,現在又在小學學校學了一點,聽課的時候精神特別不好,喜歡走神。她人小,所有的學習動力都只能靠興趣來支撐,她自己卻是對英語沒有多大的興趣。可是父母卻是望女成鳳的典範,巴不得她一口氣成一個外語天才。優優媽媽時不時還會突然推門而入,問我們渴不渴想不想吃東西。其實我知道,這個做母親就是想看看我對孩子的課程有沒有抓緊時間,值不值得二十五塊一個小時,所以隨時找藉口進來抽查一下。
那天下午,我讓優優抄字母。她寫著寫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喊了她兩三聲,她支起腦袋,疲憊地揉著眼睛。
「薛老師,對不起。」她小心翼翼地道歉。
「怎麼了?沒睡好?」
「我上午練了很久的芭蕾,想睡覺。」
「你還在學跳舞啊?」這個我倒不知道,只是看到客廳里有鋼琴,以為她在練琴。
優優點頭,隨即向我匯報她的寒假安排:「一三五下午上您的課,二四六下午去少年宮學芭蕾,每天上午練琴,晚上做作業。過年以後,芭蕾課調了課,有時候會挪到上午上。」
我聽了以後頓時想暈倒,差點出口就說:你父母夠折騰你的。
可是現在我擱她面前也是一老師,不能隨便亂說話,只好摸了下她的頭,說了一句萬能的教育用語:「大人也是為了你好,所以要加油。」
我這下才知道,並非她愛開小差不好教,而是孩子真的精力有限。
優優抬起頭問:「薛老師,您以前也是這樣長大的麼?」
「差不多。」我笑。
那個時候我也是上三年級,剛剛從外地的小縣城到A市,老媽深怕我落在別的孩子後面,要老爸送我去少年宮學跳舞學畫畫。
「您也學鋼琴和芭蕾?」
「沒有,我學的是民族舞和琵琶。」說著,我為了證實,還在她面前做了一個新疆舞動脖子的動作。
她頓時彎著眼睛笑了,「我也見我們老師做過,我也想學,可是真難。」
「說起來不難,教一個訣竅。你全身貼在牆壁上,然後反覆地想著用你的右耳朵去挨右肩,然後用左耳朵去挨你的左肩。」我說著,又示範了一遍。
優優這下來了精神,從椅子上站起來,果真跑到牆根,拿著個鏡子照著我剛才說的做了幾回。可是到最後,還是放棄了,又坐了回來說:「怎麼我一動起來就跟鴨脖子抽筋似的。」
我樂了,以前一直覺得這孩子不太喜歡說話,也從來不和我交流,沒想到還是挺好玩兒的。
我又說:「我有個堂姐,個頭高,就更慘了,被送去學游泳。第一回去泳校,她說她怕水,說什麼也不敢下池子。結果那教練二話不說,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她拎起來,呼啦一下就扔水裡。」
優優瞪著眼珠,「後來呢?」
「後來?」我回憶起老爸在我面前無數次地重複過的那個場景,忍俊不禁地說,「後來,她使勁打水,兩下三下地居然真浮起來,然後誰也沒教當場就學會游泳了。爬到池邊,才想起來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