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09-26 06:49:41 作者: 木浮生
    後來一年級過了幾個月,我發現原來老師也要吃飯,要接孩子放學,還要上廁所……真是幻滅啊!

    現下,慕承和居然告訴我,老師也會同居,而且還是我們學院,照耀在黨團光輝下,被我崇拜的陳廷老師。

    我們步行了十來分鐘就到了目的地。

    第二次來這裡,和上一回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客廳的陽台上,正好可以看到剛才我們迎接新年的濱江廣場。夜幕下,偶爾還有一兩朵煙火綻開著。

    我倆都被凍木了。

    他去鋪床,我去沖了個熱水澡。浴室的盥洗台上東西很少,就是一個漱口杯、一支牙刷,一柄電動剃鬚刀,以及一個小藥瓶,並無女性用品。

    我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在浴室原封不動地換上他替我找的睡衣,挽上褲腳和袖子才勉強傳上,走了出去。

    慕承和正在收拾沙發了,我則走到沙發背後的書架前瀏覽。

    上面有很多關於慕承和專業的書籍。無論是俄文版、英文版,還是中文版,都是鳥語編成天書。架子的最下面一層,放了一些微縮模型,各種飛機的,仿真度極高,甚至還有船。

    從這麼書架的東西就可以看出來,慕承和已經將陳廷的房子全部霸占了。

    我指著那東西,問了一個很白痴的問題:「什麼船,甲板那麼大?」

    他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是航母。」

    呃----

    我沒話了,低頭繼續參觀他的書架,裡面有一個格子,放著很多張CD。我隨手拿了一張俄文的女歌手專輯,回頭說:「能借我聽麼?」

    「沒問題。」他理所當然地同意了。

    我眯起眼睛,笑著將CD收到包里,心裡樂滋滋的。這下,我又多了個下一次繼續打擾他的藉口。

    過了會兒,他遞了杯溫開水給我。我觸到他的手指有些燙,卻以為是他剛才端著開水的緣故,所以並未上心。

    睡覺前,我回客廳里拿手袋,瞅到他的臉色和唇色都也變得有些不對,便問:「怎麼了?」

    他淡淡說:「大概有點發燒。」

    「發燒?」我一聽這兩個字便立即走過去,摸他的額頭,溫度高得燙手。

    「怎麼發燒了呢?」我頓時急了,「是不是剛才河風吹的?」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他寬慰我說。

    「發著燒,睡下去也不會好受啊。」

    慕承和倒沒和我繼續爭辯,擺了擺頭,眉頭鎖在一起,頭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眼睛。

    他大概是難受極了,也很想要安靜。

    於是我一個字也沒敢多說,開始用眼睛環視四周的陳設,想找到放了藥箱的地方。

    半晌未果後,我突然想起盥洗台上的藥瓶,便跑去洗手間,果然在鏡櫃裡找到很多藥。我媽平時生病的時候,都是我照料她,大致也知道發燒應該吃什麼。

    我倒了杯溫水,選出幾樣在我印象中治療的症狀,和他比較符合的藥,擱在茶几上,準備再將裡面的說明書仔細地讀一遍。

    他睜開眼睛對我說:「別看了,沒有我要吃的。那是你陳老師留下的,我平時都吃中成藥,上次吃完忘買了。」

    我一愣,手頓在空中,扭頭看他。

    「那怎麼辦?」沒有的話,總不成就這樣吧。

    「反正吃下去也不會立竿見影。」他似乎不睜眼都能看透我心思一般,又說:「我也不會同意你現在去買,省的我一會兒我還去找你,而且這附近沒有除夕晚上還通宵營業的藥店。」

    「我可以做什麼麼?」

    「我就想躺會兒,然後你去臥室睡覺。」

    即使發著高燒,他仍然比我有條理得多。

    我躊躇地看著他。

    「你還要我湊足精力,專門來開導你?」他閉著眼睛又說。

    我不敢再反駁他,只得信任他對自己病情的自信,順著他的意思回了臥室,也不和他討論病人和健康人誰更應該睡臥室的問題。

    我走了幾步不放心地回頭,「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他似乎沒有聽見,愣愣地看著我。

    然後我又說了一次,他望著我的唇型,才緩緩點頭。

    可是,我怎麼會睡得著。我沒有關臥室的門,就怕有什麼動靜,聽不到。

    我在床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客廳里簌簌的紡織物摩擦聲,大概是他展開被子躺下了。

    隨即,整個世界安靜極了,

    過了許久,再也沒有聽見他動。

    是不是睡著了?

    我翻了個身,又等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沒聽到他的響動,於是確信他是睡著了,便踮起腳尖到客廳看他。

    我唯恐他察覺,連拖鞋也不敢穿,就這麼光著腳丫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麵前,想試探下他額頭的溫度,卻又不敢觸摸他,怕打擾他的睡眠,於是蹲下去妄想通過外表觀察來看他的病情。

    他閉著眼睛,眉宇微蹙,睡得很淺。從他短促的呼吸來看,應該還是發著燒。我不經意看到茶几上被他喝光的空水杯,於是起身拿起來去廚房倒水。

    發燒不吃藥,就只能多喝水了。

    回來的時候,發現因為發燒出汗,他的手從被子裡伸了出來。我將杯子放好後,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再放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眉深深折了一下,嘴裡傳出一聲低微的囈語,然後將我的手指握住。

    我的心猛然一跳。看了看手,再抬眼看了看他的臉,直到發現他並未甦醒之後才放下心來。

    可是,接下來我卻被難住了。

    他拽的有些緊,是掰開他?還是就這麼保持原樣?

    我蹲在沙發前,猶豫不決。

    我的指尖正好挨著他左手的掌心,那個溫度著實有些燙到我了。

    慕承和的左手。

    在黑板上偷偷寫字的左手,用筷子替我夾菜的左手,曲起手指輕輕敲我桌面提醒我不要開小差的左手,將圍巾取下來套到我脖子上的左手,以及----剛才淺淺擁抱過我的左手。

    一小會兒以後,他的手已經漸漸鬆開了我。可是,我再也捨不得離開,就地坐下,側著臉將頭放在沙發上,正對他的眉目。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呼吸漸漸綿長、平和。我的眼瞼也緩緩下沉,終於熬不住睡著了。

    六、左邊

    1

    我又做夢了。

    換成那次老爸帶我去遊樂園的事情,然後我倆在路上把錢弄丟了。

    老爸給我買了個麥芽糖,然後說:「桐桐,在這裡等爸爸,哪兒也不許去。」

    當時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後來,我等一會兒,舔一舔糖,繼續等,後來糖都吃光了,老爸還沒回來。我只是覺得又冷又孤獨。

    真的很冷。

    我哆嗦了下,想撈點什麼來阻擋下寒冷,卻什麼都沒抓到,於是使勁縮成一團。

    就在此刻,我聽見一聲不似真實的清淺嘆息,然後突然降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我撈起來。

    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我都迷茫了。

    只覺得那是個異常舒適的溫柔懷抱,正當我貪戀地想要永遠縮在裡面的時候,卻被放進了一個柔軟的被窩裡。

    我有些失落地顰起眉頭,又一次跌入夢境。

    就在我等到心焦的時候,有個阿姨朝我走來,「喲,這不是童警官的千金麼?」

    「阿姨。」我仿佛認識她。

    「家裡人呢?」

    「爸爸去找東西去了,叫我在這兒等,媽媽上班。」我老實地回答。

    「這樣啊,」阿姨笑了笑,「你媽媽叫我來接你回去呢。」

    夢裡我看不清她的臉,我一直看不清楚,只記得她拽著我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我想要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情急之下使勁翻了個身,隨即就覺得身體懸空,隨即「撲通」一聲滾下床。

    地上鋪的是木地板,所以動靜顯得有點大。

    我鬱悶地坐起來,神智還有些恍惚,然後看到聽到聲響而迅速出現在門口的慕承和。

    我驚悚地睜大眼睛,將望著眼前的陳設,剛開始還反應不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坐起來環視一圈後才想起來是慕承和的臥室。

    「我的床這麼寬,虧你也滾得下來。」他靠在門邊,一臉無奈,哪還有昨晚的病貓樣。

    「滾不滾下來和床的寬窄又沒有關係,」我嘟囔,「學校的床那麼窄,我也睡得好好的。」

    他好笑道:「那是因為學校的鋪有欄杆。」

    好吧。我承認我睡姿很差,蹬被子,橫著睡,流口水,不過掉到床下的情況倒是很少,足以說明這人的床風水不好。

    可是,這等事情怎麼能被慕承和發現呢。

    想起流口水了,我迅速地摸了下嘴角。還好,就算有的話,也風乾了,而且我喜歡仰臥不愛側躺,不然在枕頭上留下罪證就慘了。

    「要是你不再睡了,就洗臉刷牙吃早點。」他說完,又轉身離開。

    我揉了揉頭髮,掀開被子從地上爬起來,去了洗手間。我記得我是在客廳睡著的,怎麼起來就成臥室了,難道夢遊?

    我上廁所,沖水的時候,看到一灘那血紅,先是愣了下,然後急忙扭頭檢查我的睡褲。

    果然也髒了。

    頓時心中大叫不妙。

    「你起了?我就收拾床了啊。」慕承和在外面說。

    「等一下。」我慌忙地叫。

    「怎麼了?」他在門外的腳步似乎滯留了下。

    昨天洗了澡以後,慕承和找了自己的厚睡衣給我。現在褲子給他弄髒了不說,依照我平時的經驗來說,床單肯定也髒了。

    天吶----

    我做了一個無聲的吶喊,然後即刻對外面的慕承和說:「我還要睡會兒。」語罷,飛速衝出洗手間,奔回臥室,不理會站著的慕承和,轉身就鎖上門。

    我爬上床去查看自己的罪證。被子上沒有,但是床單上有!他的床單是淺色的,一眼就能看到床鋪正中央那團痕跡。

    在大年初一的清晨,我凝視著它,活生生地體會到了,什麼叫悲劇。

    我冷靜下來細想了下,解決方式不外乎三個。

    第一:我把自己從這23樓扔下去。想到這裡,我心下一橫,站到飄窗台上,打開窗戶。冷風倏地就竄進屋,讓我打了個哆嗦。隨即我再看了看樓下的風景,更哆嗦了。

    算了,下一個方法。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