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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宣珏當然沒反應。

    垂眸用餐。

    他吃食斯文,在市井煙火的嘈雜里靜坐,竟也被他坐出了點焚香靜室的優雅。

    謝重姒乾脆坐在四方木桌的一旁板凳上,撐著腦袋側頭看他。甚至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臉。

    果不其然戳了個空。

    她「哎」了聲,惡人先告狀:「小氣鬼,臉都不給我戳一下。」

    到處亂逛還不累的阿飄狀態實在美好,謝重姒只需要當個小尾巴,就能跟著遊覽風景品略山河,滿意至極。悠閒怡然地快要忘了夢外焦頭爛額,也幾乎忘了此時宣珏在背負什麼心情行走大齊。

    就單純好奇雀躍地跟著他。看他騎馬過古道,綠意蔥蘢蓋人眼,襯得公子眉眼溫潤,人如畫卷;也看他隨意擺個攤就問診把脈,略收薄財充做路費,或是筆墨丹青換了酒錢;還看得江舟聽雨,樓台望月,與客把酒言歡;再後來,還有塞北沙漠,他射獵比試,贏了花環,周圍人起鬨,讓他戴在最喜愛的姑娘頭上,他無奈一笑,似是不慎脫手,極通靈性的駿馬替他化解尷尬,頂住花環,美滋滋地轉了圈。

    謝重姒笑眯眯地和馬兄面對面,指著它頭頂花環:「我的。還我。」

    馬兄似是震驚她的不要臉,鼻腔里噴出熱氣,要拿蹄子撅她。明知踢不中,謝重姒還是悠悠然躲開,躲到宣珏背後,狐假虎威道:「本來就是我的嘛!」

    當然,偶爾也會吃個豆腐。反正某人也看不到,那她也不需故作矜持,眼也不眨地欣賞。

    每次宣珏出浴總是手賤地想摸一把,仍舊是摸個空,最後謝重姒心道:早晚要找回來摸個夠。

    瀟灑無憂的遊歷旅途風平浪靜,直到那天,有人避開暗衛,和宣珏見了一面。

    不用猜想,也能知曉是氏族勢力,他們開門見山:「宣公子,許久未見。」

    第111章 雙環  ……是靠想你活下去的。……

    江南茶樓里, 宣珏給他們煮了茶,端起四平八穩的笑:「招待不周,見諒。」

    「都是自己人, 無須拘束。再說, 臨安地界,當是我們招待你。」說話的是個平輩人,姓蒙,單字「奔」,和宣珏年幼熟識,有禮有節地引他和另幾位同齡人認識, 「來臨安也不曉得吱使一聲,你這就見外了啊。還是說, 怕今上起疑, 不得不退避三舍?」

    宣珏不置可否笑笑, 模稜兩可地恰到好處:「畢竟引開暗衛耳目實屬不易,馳之費心了。」

    蒙奔簡樸書生扮相,白面文弱,唯獨一雙眼裡精光流轉, 眼珠子滴溜溜打了個轉,道:「舉手之勞。京里有說何時讓你回去嗎?」

    宣珏:「未曾。」

    蒙奔:「那就多在江南留些時日。恐怕不止是我,旁人也想和你聊聊。一年來風聲鶴唳, 諸族草木皆兵, 不安許久了。你久居望都, 京城事宜清楚些兒,他們想從你嘴裡扒拉消息。你斟酌考慮,也別都推了,牽線搭橋串點人情人脈, 給自己留條後路也是好的。我先給你透個聲。」

    宣珏多少算和蒙奔性情相投,因此沒拒絕他的邀約,至於其餘人……

    他淡淡地道:「我心裡有數。」

    「有數就好。」蒙奔招呼茶博士奉上糕點,掐著時辰同他講解周邊風趣,胡侃些無傷大雅的朝堂政事。

    其餘人都是怕氣氛凝滯,找來作陪的,發言踴躍,一時半會倒也處境融洽。

    謝重姒對這些人不熟。

    各家各族,人數眾多,其中有心狠手辣為非作歹之輩,自然也有出塵不染的「漏網之魚」。

    宣珏有一兩個聊得來的,再自然不過。比如齊岳,又比如這位。

    她坐在一旁靜默看著,輕聲道:「真好。」

    那時還能有真心為他考慮的儕朋,真好。

    茶盞蒸騰熱氣散了,宣珏瞥向計時漏刻,將粗陶杯放下,道:「說罷,還找我何事?照你習慣,真提醒我這麼點零碎小事,不至於親自跑一趟。春末學堂應是忙得腳不沾地,難為你抽空前來。」

    蒙奔頓住,隔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成嶺那一脈行刑得晚,拖到春初。我去送了他最後一程。他向我打聽你的情況,我如實告之了,說你獨得赦免,有公主庇護著,尚算穩妥,但日後說不準。」

    提起齊岳,這位同為氏族裡「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嘆了口氣,無奈搖頭:「他都快要砍頭了,還有心思讓我去幫他打聽去年押注可有中頭獎,怎的,是看家族氣運太差,能在錢財運上找補回來怎的?你別說,我去看了,真給他贏了個三千白銀,十年來的最高獎注。可惜那傢伙看不到了。我鳩占鵲巢,乾脆拿了那三千兩過來,散給被齊氏牽連的一些無辜僕從和他們後人,算是給這小子積德行善吧。」

    宣珏微微一愣,遲疑問道:「……成嶺還說了什麼嗎?」

    蒙奔正色起來:「他的確有話讓我轉告你。離玉,他說:『不要自責,無關你事』。」

    宣珏重新拾起杯,像給誰敬酒般:「他年九泉之下,我給他親自謝罪。」

    蒙奔:「都說了不關你事了!」

    「可能麼?」宣珏眼皮一掀,「你我都心知肚明背後貓膩。秘而不宣難,視而不見更難。我說了心裡有數,自然有數——家父予我轉交齊家的那封信,離京後我沒讓人經手。只可能在望都時被做了手腳。離京前舊友邀我手談,曾去墨韻樓一趟,偶遇過太子門客谷倫。你說,一個卡著單日才會來的清客,為何雙日會在,又為何一改向來獨坐三樓窗邊的習慣,到了八樓湊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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