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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這個「騙」字可不是好兆頭。
隱約可見執拗瘋狂。
謝重姒被他堵得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以退為進地問道:「那是誰繼承皇位了?四哥的孩子還是謝氏其餘的血脈?」
宣珏:「安榮長子,改姓為謝。文瀾攝政數年後方才放手。那孩子沉穩有餘,進退得體,幾年來行政為人皆是可圈可點。再合適不過。」
而他,在這幾年沉溺往事掙脫不得,只能做一個束手無策的旁觀者,看著戚文瀾抹去一切而無能為力——所以明明爾玉已然托心,宣珏仍舊如此失態。
他什麼也做不了。
……心如死灰。
「旁觀視角嗎?」沒想到謝重姒思忖片刻,反而笑了笑,「不是好事麼。說明你脫身其中了。就像我昨晚說的,旁觀相待。你看,陳年往事都塵埃落幕,大局結果不差的,天下大定,民富國強。那種鮮血淋漓的過往,抹去不是更好麼?看今生呀。你我註定名姓同載,永不分離——別想離開我。」
她放低了聲,撒嬌般及時坦白:「不過……那畫我的確燒了,我的錯,不該騙你的。包括發現那畫契機更早,春日時候吧,御書房翻看閒書解悶的時候好奇撬開的。」
畢竟那麼珍而重之擺在書架上。
見宣珏仍舊沉默不語,謝重姒乾脆胡攪蠻纏:「行啦行啦,欠你一次好不好,隨便你怎麼著都可以。」
宣珏不辨情緒:「好。那殿下應我一事。」
「……」謝重姒有些心虛,「說。」
宣珏不含風月旖旎,重複了一遍,輕聲央她:「很久以前就想告訴你的話。別再故意傷身了。」
跳攬月池,用最烈的藥打胎,故意抽書弄塌木架撞破畫卷,那時打碎雙玉環佩割傷手掌。
甚至還有再往早,在風雪寒夜裡,和他一同在軍機處外長跪不起,以命威脅謝策道,給他換來一線生機。
……很久以前。
其中深意簡直讓人不敢細想。
謝重姒頓了頓,一抹苦澀湧上唇齒間,她戳了戳宣珏肩上刀傷,兇巴巴地道:「所以你要故意受傷來報復我?離玉,你居心叵測啊。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嗎?」
宣珏:「……」
這倒打一耙太過猝不及防,厚顏無恥至極,宣珏怔住,像是驚呆了。
但不知哪句話取悅了他,撤回蓋在她眼上的手,解釋道:「沒有。當時是實在惶恐,難免想要個最終定論,順便試探一二,想讓心中大石落地,好過夜不能寐左右踟躕罷了。再者,就算不為試探您,臣也會如此行動。灕江刀傷是勢在必行,機不可失。至於報復,不敢。也不敢算計您憐憫垂惜,折煞我了。」
謝重姒這才看清明滅爐火細弱的淡光下,宣珏逐漸冷靜下來的面容。
他側睡而臥,眉目清遠,眸里映襯面前人的愕然——像是在驚訝他突然如此坦白心跡的愕然。
謝重姒除卻愕然,還有些心癢難耐,沒打算放過他,再次湊上去舔了舔他唇齒,含糊地道了聲:「嘴裡苦,嘗個甘。好甜。離玉,你是不是吃糖了?」
否則為何講出的話這般讓她心動呢?
宣珏:「……」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拉扯回人間,心中石頭升起又落地多次。心緒起伏下,他有些筋疲力盡,任由她折騰,垂眸道:「未。」
謝重姒豆腐吃夠了,埋首他胸前,輕輕道:「前世很長,今生也很長。但我沒別的精力再那麼用盡心血去對待一個人了。那年秋末我沒有騙你。不僅僅是什麼花言巧語。刨卻父兄親友,剩下的所有……愛憎也好,疏狂也罷,喜怒哀樂,都是你的。」
耳畔忽聞更漏聲,一夜翻篇過去。
謝重姒沒看宣珏神色,只聽得他呼吸平緩寧和,懶洋洋地闔上眼:「睡罷。子夜之交了。」
不知過了多久,宣珏才輕輕應了聲:「嗯。」
翌日,謝重姒醒來時,還有些懵然。她看了眼輕紗垂幔,思緒回籠,後知後覺想起晚間說了什麼話,再側頭一看,宣珏已起,靠坐榻上隨意翻覽各地上報,見她醒了,笑道:「殿下。」
「……何時?」
宣珏:「辰時。諸大人恐快到了。」
謝重姒一驚:「這麼晚了?怎麼不叫我?」
「來得及。」宣珏道,「顧九冰近來不安分麼?」
「他一直很安分。」葉竹來替她著衣佩飾,謝重姒想了想道,「不過都是明面上的。更何況三哥有意和他接觸,因著顧九冰說他可略獻薄計,勸降進攻的燕軍。父皇不置可否,尚在考慮,但三哥很心動。畢竟這事他若辦成了,功績一件。就算顧九冰臨陣變卦,大不了一刀斬了他。只要大齊謹慎些許,出不了大問題。」
宣珏眉梢微挑:「那您如何看待?」
謝重姒一笑:「我如何看待?顧九冰不能留。上世他殉國而亡,當真會做出賣國報復、公報私仇的勾當嗎?我不大信。這把刀刃用不好,只會反傷其身。三哥太急太貪了。」
三皇子謝溫,家族本就背靠氏族,再者多年來修睦友好,朝廷每割氏族一刀,相當於變相削弱他的勢力一分。
換句話說,謝溫有些急了。才會這般迫不及待邀功塑績。
「穩妥為上自是好的。」宣珏見葉竹走了進來,打算給謝重姒挽髮髻,自然走過去,對葉竹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