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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他嘆了口氣,道:「都有每種利弊啊。還是那樣,萬物更迭,順其自然罷。」

    白棠也去過寒山寺燒香拜佛,看過那金身塑成的佛像,抬指捻花,舉止威嚴。

    可有那麼一瞬,白棠覺得,比之高供台案的金龕,宣珏更似堪破塵間萬物的無情神佛。

    有的人天生比旁人聰慧堪透,旁人年幼時,他們窺破人情世故。

    再往後來,更是洞察規循規因果到近乎冷心冷情。

    宣珏起身,立在松樹下,接著道:「白棠啊,有的事情……」

    他還沒說完,就聽到樹梢那邊有人喊他:「離玉!」

    宣珏和白棠同時抬頭看去,就見火紅的身影,不知何時翻到樹上,雙腿晃悠,笑嘻嘻地招手,然後躍了下去。

    白棠看著主子臉色瞬間就變了。

    冷心冷情的「神佛」從雲端被拉得墜入人世,落得還頗有些語無倫次。

    宣珏近乎手足無措地接住謝重姒,一迭聲兒道:「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正門不走總是爬樹?也不怕摔著?這都有一丈高了,萬一落地有石頭怎辦?」

    第92章 田姜  小倆口端午約會遊玩兒√

    (前章有劇情線)

    謝重姒小心避開宣珏未痊癒的右臂, 毫不避諱地勾住他脖子,道:「這不是有你在嘛,摔不著的。沒傷到你肩膀吧?」

    宣珏:「……」

    她倒還記得他有傷, 基本沒往他身上著力, 也平安落了地,可宣珏還是眼皮發跳。

    瞄了眼牆,又瞥了眼樹,心想修剪牆外叢樹還不夠,改日要把牆推砌矮些,將院裡為數不多的幾棵樹也換為低矮灌木。

    「嗯?」謝重姒踩地, 擔憂地問道,「弄疼你了?」

    宣珏搖頭:「無礙。」

    白棠在一旁鼻觀口、口觀心, 覺得自己活像個多餘擺件, 正要悄無聲息退離, 就聽到謝重姒喊他:「白棠。」

    白棠站定了:「殿下何事?」

    只見謝重姒掏出兩個香囊,朝他輕輕拋過去,道:「端午安康,給你和蘭木的。」

    不日端午, 到處塗鴨蛋、系紅繩、戴香囊。

    那香囊針線齊整,但規格別無二致,一看就是宮裡統一縫製, 謝重姒順手拿來賞人贈人的。

    白棠慌忙接過, 道:「謝過殿下。」

    又覷了主子, 心虛地退出院去,剛走出門沒幾步,聽到主子問道:「殿下,可有我的?」

    白棠:「……」

    他莫名覺得這倆香囊燙手, 一溜煙跑遠,牆角都不敢聽。

    心說要是主子您沒有,可別搶我倆的,這可是兄弟倆第一回 收到庇佑保平安的佩飾呢。

    院裡,謝重姒手臂伸展,道:「喏,空空如也,宮裡統一縫製的就拿了倆,沒了。」

    宣珏:「……」

    無奈地笑了聲,道:「殿下啊……」

    謝重姒早料到他這種反應,轉了圈,道:「行啦,你從來都不佩掛香囊,不是覺得熏得慌麼?這幾日宮裡都有艾草熏爐,我被醃入味了。今兒一整天都掛在你這裡,驅蟲祛害,行了吧?」

    她裙擺綻起,恬淡草藥味撲鼻而來。

    宣珏果然滿意了,看了她半晌,才問:「殿下今兒來,可是田夫人應了請帖?」

    「是的,下午申時。我告知了師姐。」謝重姒蹦豆子般說了今日安排,「所以,咱們上午可去漕河看龍舟,附近廣生堂新上了菜品,午膳去嘗個鮮。然後順路去同濟堂找師姐,伴她拜訪田老夫人。」

    宣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謝重姒說得好聽,一整天「掛」在他身上,實則還是他勞心費神地看著人——

    漕河兩岸擁擠,湊熱鬧的民眾摩肩接踵,可能被踩踏,還有跌落河中的風險;廣生堂更是富官貴人來往頗多之地,一不留神就能碰到熟人,畢竟圈子攏共那麼大。

    但今兒很是湊巧,沒看到熟識面孔。

    廂房裡,菜品佳肴,半清淡半辛辣。軒窗清風徐來,遠處吶喊鼓勁聲仍舊未絕。

    宣珏實在忍不住,用膳畢後,試探問道:「……殿下不怕遇到熟人麼?」

    謝重姒:「放心啦,不會的。廣生堂一席難求,我提早問了何人預定,岔開來了。」

    更何況,就算有熟人又如何?

    大不了提早戳破在父皇那兒,還省卻她琢磨開場白。

    可惜宣珏沒聽到她心底的後一句話,眸光沉了幾分,沉默開來,等見到了江州司,才頷首致意:「江師姐。」

    江州司平素江湖打扮,幹練挺直,今日卻難得正裝幾分,短打變長服,但無論怎樣著裝,她仍舊是紅塵不過眼的冷淡神情,桃子代她道:「宣大人,師妹。」

    便再沒了後話。

    乃至於通報後,走入田姜居住的內院,江州司才皺眉手勢道:「老人家也太僻靜了,一個招呼的人都沒有?」

    謝重姒無奈:「……這不是她不要僕從麼。」

    又對裡頭喊道:「田夫人,前來拜訪,您可在裡頭?」

    門落了鎖,裡面沒有回應。

    田姜坐在桌前,兩眼發直,愣愣地看著跳竄燭火——

    昨夜一直續到現在的蠟燭。

    前一支燃完,再用火苗續上一根,桌上已經有五個空蕩蕩的燭淚樁了。

    不過四日,她滿頭白髮更滄桑幾分,佝僂背脊也被命運壓垮地直不起來。掙扎半晌,踉蹌起身,走到鎖上的木門前,鄭重地跪拜俯身,道:「殿下,我在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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