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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身後牡丹顏色新舊不盡相同。
這畫卷, 似是掛在屏風上許久了。
裝裱精緻, 不染塵埃,珍而重之地懸於書房內,卻是幅未就的半成品。
「桃子在院外,沒走遠。」宣珏輕聲說道, 「鸚啼聲很獨特,很容易分辨出來——現在應在棋盤附近,您不用擔心。」
謝重姒聞言, 也沒急著出去, 用沒被握住的左手, 試探撫上畫卷,有些好奇:「這幅畫有多久了?」
「一年。斷斷續續添了牡丹。」宣珏回她。
見謝重姒並未露出驚疑厭惡,宣珏得寸進尺:「不會的話也無礙,我來教你。可好?」
他放輕了音, 懇求般道:「已有很久未敢下筆了,再不成卷,不知會拖到何年何月。」
這是實話,灕江之行前猶豫再三又撂了筆,回來後又試探爾玉,再沒了添補心思。
謝重姒被央得軟了心,點頭應了:「好。不過你要怎麼教?」
勤奮苦練個一年半載,都到不了他那般境地,更別提臨時抱佛腳的現學了。
宣珏放開她,走去桌案,將狼毫筆擱、墨汁顏料和清水托盤拿來,移到屏風前的小架上。然後將舔了墨的筆,遞給謝重姒。待她提筆後,從身後抬掌覆住她的手,道:「先帶殿下描一株牡丹吧。」
謝重姒微愣,就見宣珏握住她手,領她在空白處勾勒開來,左手小臂很有分寸虛環在她腰間,沒有接觸——
這是作甚,怕她逃嗎?
「提,轉,收。」宣珏低吟落在謝重姒耳側,「牡丹瓣薄,用筆側暈染,效果絕妙。」
是在教她,可更像在勾她,氣息低沉而灼熱,韻律般點染在她耳側。和著窗外鳥鳴啾啾,謝重姒險些腿軟踉蹌,宣珏不輕不重地抬臂穩了她一下。
她直覺不妙,嘗試右挪半步,宣珏:「您可有在聽?」
謝重姒:「……嗯,在聽,在聽。真的有在聽——別咬我耳朵!」
她可太有在聽了。聽得她全身都使不上力,任由宣珏帶她小心翼翼地描摹畫上人眉眼唇鼻。
除卻檀香,還有橙檸的味道環繞,但宣珏不用薰香,謝重姒還有些納悶,忽然想起在宣府池院小亭旁,有幾簇玉蘭,這時花開正好——這人提過他晨昏時分,都會去撫琴。
是玉蘭的花香。
清淺悠然的花香,混雜宣珏清潤泠泠的嗓音,餘光能看到他認真凝眸的側臉,如琢如磨。
謝重姒一時被美色迷住,沒推開人,隨著落筆走轉,任由他隔三差五在她耳邊「教導」一句,用筆尖描摹圖上人,用唇瓣度量她下顎到耳尾弧度。等牡丹美人圖終於大功告成時,謝重姒幾乎站不穩腳,全靠宣珏攬在她腰上手臂撐著,眸里覆了層瑩潤水色。就連被握住的右手都輕顫幾下,差點沒把筆掉落在地。
宣珏放開她手,很有分寸地後退一步,明知故問:「怎麼,殿下不適?」
謝重姒:「……」
不適你個大頭鬼!
她放下筆,轉身挑眉,拽了拽他前襟,笑罵道:「有你這麼教的嗎,夫子?你當教三歲小孩識字呢?敷衍了事。」
夫子,學生稱師者。
但有的地方風俗里,也是婦人對丈夫的尊稱。
宣珏本想今日到此為止,正不疾不徐捻了捻指尖沾染的碎墨。哪想到面前人又好巧不巧用稱謂戳了他一句。
他頓了頓,道:「那你說該怎麼教?」
謝重姒指指點點:「不應該從頭學起麼?哪有這麼一蹴而就的,這不還是你畫的?」
她側頭看了眼,畫上人艷麗灼亮,以宣珏的筆力,根本就不存在「畫蛇添足」。
而是畫龍點睛。整幅畫,瞬間活了。
謝重姒立在畫前,眉眼五官,比身後畫卷還熠熠三分,兩廂映襯,一時分不清是畫中人脫紙而出,還是她本就落於卷里。
春景盎然,她更甚其顏色。
「是臣之錯。殿下若感興趣,以後落筆到成丹青,珏慢慢相教。」宣珏長睫垂斂,看她拉住前襟的指尖,那指尖白皙,指甲未像尋常女子塗抹蔻丹,卻仍舊光亮如珠寶。
他額頭青筋狂跳,忍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反客為主,輕輕捏住她手腕,往屏風一壓,「……絕不藏私。」
謝重姒驚呼:「離玉!你的畫——」
她後背抵在畫上,能感到那捲軸不穩,啪嗒擦過她肩胛落下,連忙半蹲想要撈起。
宣珏也乾脆隨她跪地,抓握她手,摁在屏風上,逼得她徹底動彈不得。
「既然殿下也說了,是臣的畫。」他溫聲,不容置喙地道,「臣有處理資格。」
畫不需要了。
因為人在面前。
虔誠的吻細密而落。
在她喉間逡巡很久,像是想咬,又捨不得這紅塵溫軟般蹭了蹭。
終是只溫柔地吻過,繼續向上。
「離玉你——」緊接著,謝重姒聲音被堵在吻里。
謝重姒心疼那畫,僵硬著不敢動,費勁巴拉留點空餘位置沒敢後靠。更給了宣珏可乘之機,他一手扼住她下顎,一手覆住她眼,有那麼一瞬,眸光危險晦暗地驚人,像高樓坍塌砸下的塵埃,瘋狂席捲包圍處於旋渦之中的謝重姒。
眼前人髮絲散落,黑髮迤邐在地,纏在宣珏指間,繞過絹紙。
像是鋪開的墨。
宣珏眸色更暗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