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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公主都下了令,宮人們再也不敢可惜長勢正好,快要花開的蓮葉荷花。

    整個上午,未央宮苑池裡熱火朝天,等掘地三尺完,都還沒有挖到傳說中的玉刻,有個太監摸了摸滿頭熱汗,無奈地道:「殿下,這都翻了個遍,真的沒瞧到啊!」

    葉竹在一旁小聲道:「……亭子下,有昔年建成時的裂縫跡隙,莫不是掉那裡頭了?殿下,那除非是把亭子炸了,才可能找到。不過就算炸了再找,也會壓碎玉刻的。」

    謝重姒只能無奈擺手,示意作罷,道:「那算了,那物和本宮沒甚緣分。都不用忙了,去廚房討點冰梅子湯消暑吧。」

    說了作罷,可這事還是像道魚刺,讓她寢食難安,頭疼了五六天,終於忍不住再用青鸞雀問宣珏,到底送了個什麼東西來。

    那邊一晚上都沒回音。

    隔了一天,才回了張模稜兩可的信條:太元三年刻的桃花。

    謝重姒皺眉。

    太元三年……不就是南下那年麼?

    倒是記得當初得了兩塊原玉籽料,其中一塊宣珏刻了兔子贈她,另一塊據說雕廢扔了,怎麼,其實沒刻廢?

    不過刻得再巧奪天工,她也看不到了,除非把未央池裡水都放空,把那亭台寸寸撬開,再從下往上處處逡巡摸索——太折騰了。

    謝重姒將此事暫且按下不提,偶爾通訊,都從青鸞,倒也方便。

    宣珏情報比她想像地更四通八達,就連西梁那邊,都隱約開始布局插手,瞧得她有些心驚。

    很快便到了秋初,立秋的那日,未央池裡的荷花也都謝了大概。

    這時,宣珏通過青鸞,除卻傳遞書信,還捎了塊玉飾過來。掛在鸞木的機關足上,雀鳥降落時,冷玉在窗柩上輕擊出秋水叮咚般的聲響。

    謝重姒微微一愣,抬手取下那枚玉佩。

    橢圓形羊脂白玉,材質上好,其中有幾點天然的艷紅色澤,被雕刻成桃花枝椏上最繁茂的花蕊。

    滿樹桃花,紛紛而落。

    其中無人無物,只有一景,卻意味悠長。

    紙條上還是除了正事,上書二字:桃花。

    白玉後,也刻了四個字,「太元五年」。

    像是非得把這塊玉佩送出去,才肯甘心。

    謝重姒無奈地笑了聲,沒佩戴,取過匣子,收了進去。裡面物什不多,都是玉。一枚青玉雕的白兔,一支紫玉的髮簪,一塊羊脂白玉帶艷紅的圓刻。

    她關匣歸位,正準備放回案台上,一旁葉竹眼疾手快地幫她放了回去,然後又說:「殿下,陛下說了,再挑選的那批人,您看不中都沒事兒,就長平侯世子,您最好還是接觸一下。他覺得這孩子不錯。不日秋獵、秋祭大祀,長平侯府一家子都會來京城,到時候宴席之上,您能瞧見人——陛下說您好像對他有點偏見,要不得。」

    謝重姒:「……」

    對想殺她的人有偏見不對嗎?

    第75章 秋獵  抱住翻滾√

    每年秋獵秋祭, 具體日子不盡相同,但都在中秋往後。

    中秋這日,圓月掛柳梢, 謝重姒接到謝治寄來的書信賀禮。

    挺厚實的信, 薄紙寫了數十頁,將百越之亂和窮疾荒寥簡述了下,就三紙無驢地嘮嗑起來。

    嘮嗑完,隱晦問候父皇身體是否安康,最後說了句:「沒甚好玩意兒,給你倆紅瑪瑙。此處多瘴氣野獸, 但也有叢生亂礦,礦民多, 礦難隔三差五, 嘗試推行保障律令, 暫不得法,就搭建礦後棚,收容殘肢礦民和他們的孤貧親眷。瑪瑙是個父兄都歿了的小丫頭贈的,住在礦後棚, 和你年歲相仿,笑起來挺像的。」

    兩枚火紅瑪瑙,承裝木盒裡。

    許是被皇兄擦拭了, 沒沾礦難之民的鮮血, 也沒染百越的灰塵。

    謝重姒嘆了聲, 收起一枚,另一枚讓人送給謝策道,又問:「皇兄還帶什麼了沒?」

    「沒了。除了給殿下的信,只有這卷書卷。」葉竹道, 「奴婢還驚訝來著,這次過於簡潔了。」

    謝重姒笑了笑,道:「饒了他罷,算是把手頭最好的物什送來了。」

    另一冊書卷,破爛程度堪比廢紙,謝重姒眼都快湊瞎,才看出「南越」二字,心裡瞭然:南醫孤本的下卷。

    皇兄未提及這是什麼,謝重姒還是老實替他跑了次腿,將孤本送至同濟堂,金繁驚喜地道:「果然,這種古卷,還是得在產地源頭尋。」

    忽然,金繁神色黯淡幾分,向來風流隨意的眉梢掛上愁緒:「小阿姒,你幫我勸下那位,至少作為病人,得配合下我這郎中吧——更別提我還四處扒拉,給她續命。」

    謝重姒側頭,餘光能瞥到坐在飄窗上的衛旭,淡淡地道:「師兄,她一直想死,看不出來嗎?」

    金繁微微一愣。

    謝重姒便道:「天底下最痛楚之事,身不由己,魂不歸身。昭陽這種人,無法忍受控制不住自己的痛苦。或許從她退位之後,就想尋死了。」

    金繁:「……那她為何還活著?」

    謝重姒拍了拍金繁肩膀:「師兄,少栽花種樹,多兩耳聞點窗外事。幼妹年輕,民眾不服,她得活。」

    她輕輕地道:「師兄,你總說不到強弩末尾,不可放棄性命——你又怎知,那不是她的強弩之末、最後稻草,再撐不下去的無可奈何呢?」

    金繁完全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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