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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謝重姒對這個侍妾有隱約印象,生得極美,頗有斑斕花豹般的危險鋒利。

    但……總不至於讓萬花不入眼的皇兄失態成這樣。

    兄弟鬩牆是大事,因為一個女子明爭暗鬥起來更為荒謬。

    謝重姒找了個藉口,趁她三哥不在,去皇子府邸,是三嫂接待她的,噓寒問暖幾個時辰,她才有機會偷偷溜進後院,想問個明白。

    哪想到小室里一股燃散的幽香,侍妾阿九半昏迷地趴在床榻上。

    謝重姒心裡一個咯噔,也顧不上許多,帶著人就來了同濟堂,找金繁問診。

    她本以為就是個尋常侍妾,最多和皇兄有風月往事,哪裡想到人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

    大齊除了百年前出了個巾幗常將軍,也沒女子參軍啊!

    難不成……

    謝重姒將金繁衣領攥得皺巴巴的,眼裡泛著憂慮:「難不成是大梁那邊的?」

    「……」金繁覺得今日這身外衣不保,咳了聲,拍了拍謝重姒的手,示意她放開,好聲好氣地哄道,「此事稍後再查,你先放開,這邊還有病人也要問診呢。藥方子麼,我待會還是幫你開一副,行了吧?去花房裡轉轉,有什麼喜歡的花搬一兩盆走,乖啊。」

    金繁藥方子絕沒有開到半途頓住,再次提筆續上的道理。

    謝重姒被金繁用這種拖延戰術,唬過成千上萬回,一撇嘴,堅決不肯上當,正準備說什麼。

    忽然,聽得旁邊溫和的一聲:「不急。金大夫先忙完手上的事罷。」

    嗓音清潤,卻如雨後清泉,澈然里透出兩分山澗冷意。

    謝重姒一僵,餘光掃過她未加注意的花室,只見一人逆光而立。

    身後四季濃縮盎然濃艷,他卻清淡得仿若素淨修竹。

    玉冠青衣,腰系環佩,恍然天人之姿。

    眉眼較之一年多前,更沉穩成熟幾分。

    隱約可見上世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凝。

    謝重姒:「……」

    夭壽!

    她想起喬家二郎了——那不是宣珏長姐的夫家嗎?!

    他、他這是帶宣珏過來,找師兄問診的嗎???

    她指尖一顫,下意識放開金繁的領口,就見到那位喬家二郎也急忙探出個頭,完全猜不到金繁心中真實想法,誠懇地建議:「是啊,金大夫,救急要緊,不礙事的。」

    金繁:「……」

    我可謝謝您嘞!

    他只得硬著頭皮,走向藥房,才抬步就回頭道:「離玉是吧?你也過來,我替你把把脈。」

    金師兄喚的是宣珏,但謝重姒頭皮一麻,分外想溜。

    宣珏卻只疏離冷淡地朝她一點頭,也未當眾點明她身份,隨金繁入了藥室。

    仿佛方才聲里似有似無的冷意是錯覺。

    謝重姒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藥室不小,擺放寬闊,侍妾阿九已在僕人的攙扶下坐起,屈膝,手腕搭在膝蓋上,出神地望著街外天空,見謝重姒進來,和善地沖她笑了笑,也沖金繁笑了笑。

    金繁卻嗤了聲,走到案前,龍飛鳳舞地寫了張方子,就對謝重姒道:「喏,讓你的人下去抓藥吧。」

    謝重姒剛把藥方遞給隨從,一個憨厚老實的壯漢,撓了撓頭道:「哎……我們是粗使下人,不識字的。這上頭字,看不懂。」

    謝重姒這才想起,她只帶了葉竹一人去三皇子府,搬不動比她倆還高一截的阿九,就喚了王府僕從抬人。

    賣力氣的,大字不識,抓不來藥方。

    明明宣珏一語未發,靜立一旁,同她起碼隔了一丈,謝重姒也覺得渾身上下,都裹在他那似有似無的氣息里。

    她想逃離這窒息的氛圍,看了看藥方,道:「我陪你們一塊下去拿吧。」

    金繁翻了個白眼,隨她折騰,對宣珏道:「坐過來。」

    宣珏卻是同樣掃了眼藥方,淡淡地道:「當歸,一樓斗櫃,由上往下數第四排,由左往右數第五位;菘藍,第二排第三位;商路,第二排第十四位;沉香,第五排第二位……」

    他報菜名似的脫口而出,謝重姒微微一愣,等那幾個下人千恩萬謝地下樓抓藥,她才回過神來,看到宣珏從容落座,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否則他沒必要把她留在這。

    金繁倒是有幾分興趣了,樂呵呵地笑道:「以前來過同濟堂沒?」

    宣珏垂眸,攤手露腕:「未曾。」

    金繁搭指把脈:「記性不錯……嗯?」

    他話音一頓,皺眉:「你這脈象是挺不穩的,憂思過重,有煩心事啊?」

    他本就隨口一問,事關私事,很少有人會和盤托出。

    沒想到,宣珏卻自然至極地道:「有。有個冤家,棄我不顧,我日夜煩思,寢食不安,心神俱乏。」

    金繁:「……」

    沒想到他實誠成這樣,就差沒把相思病寫在臉上了,斟酌道:「之前你姊姊來,也說你近年來難以入睡,求了副安眠的藥方。若是仍舊夢魘的話,我再多給你開幾劑清神溫補的方子吧。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只能暫緩症狀,解心結這種事,大夫管不著。」

    宣珏不咸不淡地「嗯」了聲,幽微的眸光,卻掃過金繁胸前,被揉弄地發皺的衣襟,愈發覺得他衣帶半散的風流勁礙眼煩人,心道:這您還真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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