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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又過了一天,謝重姒耳目更為敏銳,宣珏不敢再開口,只在心裡默念:讓我試試。
因為秦風一事,他不敢放手,因為林敏一事,他不敢伸手。
左右躑躅,前後桎梏,但只要狹窄一條路能通向她,再荊棘坎坷,業火滔天,他都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江州司忙著給手臂扭螺絲釘,用過早膳,和謝重姒說了聲就離去。
謝重姒坐在抄手迴廊下,裹著狐裘大氅,只露出張嬌艷清麗的臉,對著棋盤,有一搭沒一搭地擺棋子。
忽然,她詢問般,隨意對身旁的人道:「有人會下棋嗎?和我來一局吧。」
第51章 齊章 謝重姒由著宣珏帶節奏,愈下棋心……
婢女們自然不會, 默不作聲。
宣珏便坐到謝重姒對面,審視棋盤。
這盤棋很亂,黑白隨意點綴, 兩邊勝率大差不差——都下得一塌糊塗。
他沉默片刻, 拾子而落,給謝重姒餵棋,偶爾提點讓路,算是指導。
謝重姒由著他帶節奏,心裡愈下愈沉。
棋風如人,能從路數招式里, 辨識性情。
上次七夕宮宴,沒能切磋博弈, 這次她有意提前布局, 想試探宣珏行事手腕。
比她想像的, 更加狠斷果決。溫和謙讓的明面每一步,盡皆可化凌厲殺招。
甚至一眼望去,兵不刃血。
一盤棋下到午後,謝重姒稍贏半子。
再抬起頭時, 她眸中霧蒙散去些許,眨眼驚訝:「……嗯?離玉?你什麼時候到的?」
宣珏收拾棋子的指尖微頓,神態如常, 溫聲而道:「上午。前日也曾來過, 不過你應是不知。」
謝重姒像是沒聽清:「你再大點兒聲。」
宣珏重複一遍, 謝重姒想了想,道:「那時在睡呢。你的事忙完啦?是準備回京了嗎?」
宣珏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告之:「暫不。出了點事。」
謝重姒清晨聽到他們交談,師姐仿佛還攙和進去, 心下疑惑,見宣珏提起,順著追問:「怎麼了?大事小事?嚴重嗎?」
「算小事吧。」宣珏輕諷開口。
對枝繁葉茂的家族來說,只葉飄零,可不是芝麻大小的問題?
他接著道:「還記得我們在京口附近,夜間路上,遇到的那對夫妻嗎?」
謝重姒:「嗯。丈夫是叫林敏對吧,妻子是蘇州人,回來探親的。」
是和齊家有關係嗎?
「妻子姓齊,是齊家人。」宣珏說道,「單名一個錦字,算上拐彎抹角的姻親關係,和我父親同輩。齊錦早年與林敏私奔,在家族譜記上身死除名,齊家只當沒有她這個人。那晚撞見她和丈夫,許是身懷有孕,加之思念親人,才忍不住趕回蘇州。沒敢多帶伺候的僕人,怕太引人注目。」
龐大氏族對族中弟子的管轄,無孔不入。
謝重姒沒想到那恃寵嬌縱的娘子,還有這重枷鎖在背的身份,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們怎麼了?」
宣珏言簡意賅:「遇匪而亡。你師姐趕路聽聞動靜,想去搭救,但趕到時,兩人已經不行了。便掩埋屍體。」
原來之前師姐提到殺匪埋屍,是他們。
謝重姒不知二人上輩子死因相同,儘管內心大慟,但沒有宣珏那般難以接受,突然道:「師姐將匪賊解決乾淨了嗎?」
「嗯。」
「除卻埋掉夫妻二人的屍體,有處理其他嗎?」
宣珏搖頭:「未曾。但我們趕到時,山匪屍體也不見蹤影。許是被同伴收走。」
謝重姒眉心輕輕一跳,不動聲色地問:「……還有其他異常嗎?」
「有啊,很多。」宣珏輕笑了聲,「比如挖出屍體時,齊錦髮飾,金銀珠玉皆在。江師姐原話是,她聽到呼救是在數百米開外,趕到時,夫妻二人已經奄奄一息,這段距離,匪賊若是劫財,定會率先掠奪顯而易見的財物,沒道理放著釵佩不動。再者,山匪強盜,亡命之徒,其實不怎麼看中身後事,收回同伴屍體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不大。最後,在埋屍附近,有眼線盯著,大概三人。」
他只讓白棠捉了兩人,放跑了一個。
無論對方是誰,也該急了。
謝重姒面色古怪起來。
宣珏的謀逆策反,算得上兵不刃血,即使手中有兵,也未有大的兵刃相接。朝局動盪更像是濃縮在望都之間,尋常百姓么,就像睡了一覺,醒來發現換了個天罷了。
唯一的一次衝突,是在登基之後的第六個月。
不是他和舊朝,而是他和氏族。
氏族辛苦拉攏的軍隊,有田陽、江末兩股勢力,轉對宣珏忠心耿耿。剩下一支擁有十萬軍隊薛緒,和坐擁五萬輕騎的成俊,尚在搖擺不定。
秦氏為首,怕宣珏完全變卦,乾脆心一狠,架著薛緒和成俊,轉攻望都。
十五萬軍隊當然不太夠,他們……另湊了十萬。
這批雜牌出身的十萬人,是山匪出身。
太平盛世時,被氏族圈養的看門狗、手中刃,戰時作亂時,能趕鴨子上架自成一體。
不算精兵強將,但勝在聽話夠狠,指哪打哪。
謝重姒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其中關聯。
她心道:怕不是齊家命人殺的這對夫妻吧?
她不相信宣珏沒想過這個可能,但對面這人靜坐風雅,一派就事論事,完全看不出在打什麼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