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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她樂完,還對宣珏念了幾句,才掀簾進了車內,睏倦地道:「我歇會兒,你要是悶得慌,下去轉轉。這邊人挺少的。」

    錦官太打眼,被她丟入了馬車裡,被迫和宣珏同處一室,這鷹差點沒奓毛。

    最後老老實實夾緊翅膀,縮在角落的木架子上。

    此刻見到謝重姒,親切地像見了救星,火速朝她撲來,被宣珏抬手攔住,只得灰頭土臉又抓回原處。

    宣珏放下手,他手上還拿著一把小巧刻刀,在雕琢一塊半成品的原玉籽料。

    那晚雖然走得匆忙,但他在玉器店購買的銼刀刻刀,謝重姒在卿月司得來的玉石,都貼身帶著。

    「我磨完這一塊。」宣珏道,「你睡吧。」

    他做事很有耐心,神態專注地削刻這塊原石,指尖輕輕捻去粉末碎屑。

    謝重姒看他雕了一路,逐漸成型,本來還想湊上去看看到底塑了個什麼東西,但實在發困,迷迷糊糊地「嗯」了聲,半跪著趴在寬椅上,闔上了眼——

    車內空間狹小,就算只有一人也不夠躺的,還不如這樣舒服。

    簡陋的車簾遮不住細碎陽光,落在謝重姒緊閉的眼和鴉羽般的長睫上,眼尾狹長的弧度輕佻明艷,讓人無端想起盛春里,綻開的濃麗桃花。

    宣珏指尖頓了頓,不小心走了神,尖刃失了準度,將玉雕的樹上,一抹葉片拉得有些長。

    他收回目光,想了想,將那片格格不入的桃花葉,劃轉勾勒,改成兩條系在樹上的絲帶,隨風緩飄。

    樹下,盛裝打扮的女子背對而立,抬頭望著紛落的桃花,繁複的宮裝里露出一截纖細修長的脖頸。

    美如夢境。

    謝重姒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胳膊酸麻。她直起身,察覺有什麼從身上滑落,回頭一看,才發現是王大娘之前硬塞給他們的一塊棉毯。

    據說是她親手織的,上頭鴛鴦和龍鳳紋路栩栩如生。

    倒是又美觀又暖和。

    謝重姒清楚她身體受不了凍,又有些睡醒後的惺忪,謝過宣珏好意後,沒頭沒腦地來了句:「離玉,若你真是個女子,我就算被父皇打死也得把你娶回去。」

    謝重姒純屬胡侃多了,碰到哪家漂亮親切的貴女趁她心意,都會這麼打趣兩句。

    畢竟貼心有分寸,小意溫柔,知書達理的人,無論男女,誰不喜歡呢?

    說完這句後,她清醒了過來,好險沒把自己舌頭咬一口。

    扮為夫妻,甚至是調戲兩句,和這種明顯有所意向的圖謀是兩碼事。

    哪怕是對戚文瀾,她也不可能大大咧咧說這種話,更何況是對宣珏!

    饒是在車上,宣珏也坐得端正,聞言看了過來,欲言又止,像是在沉思。

    謝重姒生怕宣珏一個不高興把她掀了。

    宣離玉這個人,坦蕩朗懷,溫潤有禮,但內里比誰都驕傲,涉及底線,不會退步分寸。

    男扮女裝,本就是事從權急,估摸是在他底線邊境蹦躂著,她再這麼往裡一跳——

    要完。

    沒想到,宣珏沉思片刻,也只是淡淡地給她解了個圍:「殿下玩笑了,陛下怎可能同意你娶女子為妻。」

    謝重姒灰溜溜地嗯了聲,像錦官一樣慫得溜走了。隨意吃了頓晚飯,繼續趕路。

    這天以後,她再也沒敢嘴賤一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還是她多想,謝重姒總感覺和宣珏之間氛圍,也變得不大對勁。

    尷尬地讓她想以頭搶地,特別是有一晚她做了個夢。

    夢裡,敲鑼打鼓喜氣洋洋,鞭炮嘈雜震耳欲聾,來往賓客恭賀歡慶。她低頭一看,自己穿著紅服,錦繡紋路和昔年成婚的時候,並無二致,只是……好像哪裡還有點不一樣。

    再抬頭望四周宴席,沒有差別。

    謝重姒想:是要成婚嗎?

    迷迷糊糊和人拜了堂,吃了酒,又在鬨笑聲里入了洞房,走到床榻前,才猛然回神——她穿得是男裝!

    面前的新娘子在等著她掀紅蓋頭。

    謝重姒掀了紅頭妝,望入雙清如寒潭的眸,花生桂圓在床上滾了開來,她被人牽了手腕,摔進鬆軟又硌得慌的床榻之內。

    曖昧紅光里,玉鉤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勾走,紗簾軟幕垂落放下。春色旖旎。

    醒來,謝重姒孤零零地抱著馬鞭欲哭無淚,她之前為何想不開,非得讓宣珏女裝啊!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

    半夜時分,謝重姒縱有千言萬語,也沒人可說,她拍了拍馬臀,無奈地對著這匹瘦骨嶙峋的老馬嘆了口氣。準備過完這段彎路,再睡會兒。

    這時,她突然眯了眯眼,本來懶洋洋地靠著,也支起身。

    剛過月半,光亮很足,能隱約看到寬闊的官道旁,枝蔓叢生林邊,像是有兩個人。

    一站一蹲。

    第39章 新人  你這麼縱容著她

    黑燈瞎火三更天, 趕夜路不怕遇見孤魂野鬼,也怕碰到強盜土匪。

    謝重姒伸手拉住韁繩,減緩前進速度。她袖裡刀尚在, 也悄無聲息地滑入掌心。

    錦官棲在她旁邊的木椽上, 被謝重姒撓了撓後頸,也醒了過來。

    蒼鷹的視力比人好,它似乎看得更清楚,沒有如臨大敵,只是疑惑地扇了扇翅膀。

    謝重姒稍微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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