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頁

2023-09-26 06:49:00 作者: 雕弦暮偶
    長安棧離得不遠,他們二人回時,畫舫還未離岸。

    謝重姒放了葉竹一天假,回房後一扣門,葉竹的確未歸來。她笑了笑,令夥計上了熱水,洗漱完了,正準備早點休息。

    「今兒不困麼?這麼精神。」謝重姒著了件裡衣,對拍著翅膀下來的錦官道,「別抓我,沒穿坎肩和護腕,得被你那爪子撓破皮。」

    錦官一歪頭,看主人從硯台下抽出信,也抻長脖子。

    信上開頭兩排被濃墨塗去,看不出內容,下面是十分簡筆且猙獰的烏龜,半點不見尋常龜類縮頭探腦的氣質,簡直算上張牙舞爪。烏龜殼上,還寫了個「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但誰開這封信,都能感受到對他的濃濃嘲諷。

    錦官不識字,但懂畫,也感受到了,沒忍住扇了扇翅膀,被謝重姒嫌棄地掀到一旁,道:「行行好,我這小身板,真受不住你那九陰白骨爪。」

    奈何錦官今晚不知為何,過於精神,還非得往謝重姒身上落。她拿這位祖宗沒法子,簡單粗暴地將外衣一套,披上坎肩戴上護腕,認命道:「來來來一塊睡,別吵就行。」

    說著,她合衣一躺,錦官就落在她手臂上。

    謝重姒本就困得不行,迷糊地剛睡著,就聽到窗外畫舫離岸時的鐘鼓齊鳴聲,她那點睡意散了大半。左臂被錦官壓得發麻,她就用右手隨意抄了個什麼擺件,砸向支起窗的木桿。

    嘈雜聲頓時熄滅了。

    畫舫二度離岸,舫上的人都不易察覺地歪了歪身。

    頂閣不少人會完客,目的達到,就也先行離去了,現在不過四五個尚在。

    張平皺眉看向灑到他手上的酒水,將杯盞放下,對楚小姐道:「大當家動作快。我這消息才傳不到兩時辰,這暗衛就查完回來了。」

    楚小姐懶洋洋地道:「可不是我下的令。二弟下的。喏,你們看到了什麼,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讓他自己定奪。」

    張平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楚大是真的狠辣果敢,楚二也是真的爛泥扶不上牆,果然,那位爺懦懦開口:「啊那你們幾個,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三個人實話實說了。那進謝重姒房裡的暗衛,臉上有一道深紅色抓痕——實在被他煩得不行的錦官大爺留下的大作。

    這名暗衛明顯一肚子氣,挑重點說了,又想起那慘不忍睹的畫,罵道:「還真是粗俗的小馬奴,成何體統!好好一張紙,塗得一塌糊塗,屬下還以為是什麼機密呢……」

    楚二聽得有些不耐煩,擺手道:「行了,就是個養馬養鷹的。不用多說。那個京官什麼名兒來著……對,宣珏,他房裡有什麼異樣嗎?」

    暗衛老老實實搖頭,將那些證據書信的大致內容說了,再平常不過。

    就這些文書,絕不可能翻案。

    楚二將四個人說的內容,都過了一遍,沒找出丁點不妥,放下心來,對楚小姐討好地笑道:「姐,你看,沒問題呢!」

    「沒問題?」楚小姐冷笑了聲,「誰家馬奴認字?」

    字?楚二反應過來,還真有,被他姐噎得說不出話,嘀咕了句:「也許京城世家的風水養人呢!」

    楚小姐嗤之以鼻:「得了吧,揚州風水也養人,咱家還是四五個私塾先生輪番上陣,伴讀書童一應俱全,都沒見你肚子裡有多少墨水!」

    楚二不敢吭聲了。

    楚小姐又對綴在最後的暗衛道:「你說烏龜殼上寫了三個字『王八蛋』是吧?那我問你,這三個字,寫得如何?」

    暗衛瞪大了眼,回憶半晌,也察覺到了有幾分不妥,如實答道:「雖然猖狂,但寫得其實不差。」

    楚小姐也不做聲了,吸了口水煙,半晌都沒吐出來。

    別說楚二了,就連張平都忍不住心裡發慌,他道:「那小子不是馬奴?」

    「不是馬奴。可能也是京中某戶人家的公子哥,怕就怕……也是為案子而來。」楚小姐話也不敢說滿,她只能憑藉這麼多年滾刀走刃的直覺判斷,「做馬奴受寵成這樣,和收進院裡的小倌也沒甚差別了。誰給下人住上房啊——這點問題你都看不出來?!」

    最後一句話是沖楚二吼的,這小子被她姐訓了一晚上,灰頭土臉地閉緊了嘴。

    楚小姐煙也不吸了,將煙杆往桌上一拍,眉間一蹙,對十幾名暗衛發號指令:「處理掉。做得乾淨點。」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再說,宣珏這還沒走呢,萬一再心血來潮,真查出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再拔蘿蔔帶泥怎麼辦?

    張平瞪大了眼。他出身低微,一介草根爬到如今位置,也接觸過不少京官和世家貴人,他們名面上不顯,暗地裡拿正眼瞧他的沒多少。

    宣珏算對他十分尊重的一個。要不是這位宣公子油鹽不進,張平甚至想拉攏他到自己陣營。

    楚小姐這麼輕飄飄下了決定,張平多少有些不忍心:「大當家的,這……到底身負朝廷要命,上面很是重視,萬一被發現了,得不償失啊。再說,要真是哪位小公子哥貪玩南下,湊個樂子的,咱們不就是濫殺無辜了嗎?」

    楚小姐:「我濫殺的無辜還少?」

    張平:「……」

    他到底是讀書人,聽到這話也能大言不慚地講出來,眼皮跳了跳。

    楚小姐似是看他憂心,笑著擺了擺手:「放心,出了事也牽連不到你。剿匪之事,目前是田家的人負責揚州一塊吧?」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