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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傅秋寧笑道:「景色美我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你什麼時候有時間,這個便只有天知道了。咦?你看那窗花剪得多漂亮,咱們去買幾張。」

    金鳳舉看了看,笑道:「比不上採蓮碧玉剪得,只怕雨階剪得也不比他差,何必……」不等說完,就覺傅秋寧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邊小聲兒道:「這大冷的天,那樣一個老人在這裡擺著賣東西,穿的又不是很多,便當做做好事了。」

    「原來卻不是為的窗花。」金鳳舉是知道傅秋寧心慈的,當下還有什麼話?立時掏了一串錢,讓金明去了攤子上,幾乎把所有窗花都買了下來。

    剛把窗花交給了小廝捧著,又聽見金鳳舉叫他,金明連忙跑到跟前兒,卻見傅秋寧指著一個糖葫蘆攤子,微笑道:「上次鋒兒和翼哥兒回來,直嚷著這個東西好吃,我後來也讓廚房做了,但他們總說比不上外面這個口味,今日帶幾隻回去給他們。」

    金鳳舉道:「這個東西可是不能包起來,要用手舉著。」話音未落,就聽傅秋寧咯咯笑道:「是啊,我覺著爺手裡舉著幾串糖葫蘆的情景一定很有意思。」

    金鳳舉只聽她的笑聲,心已經醉了一半,忙吩咐金明買了十幾支,他一股腦兒都拿在手裡,笑道:「別說,這個火紅火紅的顏色倒是應景,等過年時,再讓金明出來買一些分給各房。」話音剛落,就見傅秋從懷裡拿出一塊長長的絲綢帕子,蓋在了那糖葫蘆上,他不禁疑惑道:「這是做什麼?」

    「上次看見孩子們喜歡吃這個東西,我就決定今兒要買了。只是外面風大,唯恐沾上了灰塵,若用紙蓋著,必定都粘在了糖葫蘆上,用這個絲絹,又滑又不至於粘上去,最好了。」

    金鳳舉這才恍然大悟,忙把那絲絹也一起握住了,點頭道:「到底是你們女人細心些,我自認就也算心細了,卻想不到這上頭。」說完又聽金明道:「說到底,奶奶是把少爺和姑娘們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於這樣心心念念想著。」

    「行了行了,少灌迷湯。咦?那是煙花嗎?走,咱們過去看看。」傅秋寧說完,就興奮跑過去,心想這就是古代的煙花嗎?外表比起現代的精美倒是差了許多,不過去年看府里放得那些,倒還是很漂亮。

    金鳳舉走上前來,一看這攤主領著個小女孩兒,此時小孩兒凍得小臉煞白,還流著清鼻涕,少不得又讓金明出錢買了許多。這裡正要和傅秋寧說話,卻聽她歡呼一聲,又疾步走向另一個攤子,抬頭一看,原來卻是一個年畫攤子。

    「真真是頭一次出門,平日裡哪能見到她這樣不穩重的時候兒。」金鳳舉一邊和金明走上前,一邊搖頭笑道:「倒如同是個小女孩兒似的。」

    金明心想爺,您說這責怪的話的時候兒,能不能別把嘴角咧那麼大。明明就是心裡歡喜,看看看看,那眼睛都笑彎了,還偏拿出這樣一幅大人架勢,其實你又有多大了?離而立之年還早著呢。」

    「小時候家裡窮,過年時置辦了一點年貨外,就沒什麼余錢了。唯有這年畫不值多少錢,母親就每次都會買兩張年畫貼在牆上。除了一些吉祥的松鶴延年圖或者是娃娃抱魚圖之類的,多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我那時候最喜歡站在牆下抬頭看,往往就把脖子看的落了枕……」

    傅秋寧完全沉浸在回憶中,金鳳舉聽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感嘆,而一旁的金明卻十分不解,抬頭悄悄問他道:「爺,奶奶小時候不在鎮江王府嗎?怎麼她說家裡窮?」

    第225章 出門(下)

    一句話將傅秋寧從回憶中拉出來,瞬間就讓她驚出一身冷汗。卻聽金鳳舉搖頭嘆道:「秋寧小時候就被送去了莊子,那裡能有什麼好人,她與她娘的日子自然不好過。能置辦點年貨,買兩張畫,只怕已經是絞盡腦汁的籌謀了。好了,你把這些畫都買下來吧。」

    傅秋寧鬆了口氣,心想還好還好,我這裡還沒想出主意來呢,倒是金鳳舉聰明,幫我解了圍。正想著,就聽金明叫道:「什麼?都買下來,爺,這少說也有幾十張呢……」不等說完,就聽金鳳舉不耐煩道:「囉嗦,幾十張就幾十張,回頭各房裡分去,若是還剩下,就給那些丫鬟小廝帶回家去。」

    金明只得苦著臉答應下來。傅秋寧聽他一邊掏錢一邊咕咕噥噥,便悄悄對金鳳舉笑道:「金明定然是在心裡罵我。」

    金鳳舉回頭看了一眼,笑道:「你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你不敬,倒有可能是在嘟囔我呢。」說完,又見前面有個點心攤子,他便拉著傅秋寧走過去,看著攤子上那些點心笑道:「好玩兒,這點心雖然粗糙,在府里卻沒見過。咦?這好像是你那時候包的小餃兒。」因便抬頭問攤主是什麼餡子。

    那攤主見早看直了眼,聽見金鳳舉問,心裡明白這定是大富大貴之家出來的,於是忙笑道:「這裡是白糖花生芝麻餡兒。都是尋常玩意兒,公子和夫人在府里錦衣玉食,怕未必吃得慣呢。」

    傅秋寧見到好幾樣點心都是南方那邊獨有的,心裡便知道這差不多也是嶺南那邊過來的。見金鳳舉似乎十分中意這些點心,又讓金明掏錢買了大半,只見後面幾個小廝懷裡都滿了。金明手裡也抱著一大包一大包的各色點心,一邊苦著臉道:「爺,奶奶,差不離兒就行了。原想著你們今兒是來逛逛,若說年貨,這哪用得著你們操心,府里不知多少管家家丁出動,這會兒怕是備辦了一半……」

    不等說完,就聽金鳳舉笑道:「你領著他們倆回馬車,把這些東西放置好了再回來……」一語未完,就聽金明笑道:「爺今兒真是高興的糊塗了,這人山人海的,奴才們回去了,回頭還哪裡能再找著爺和奶奶?」

    「既然是這樣,反正你們也拿不下東西了,就回馬車那裡等著吧,帶著這麼一大堆東西跟我們走,也怪累的。」金鳳舉說完,就回頭對傅秋寧道:「往後再買東西可就注意點兒吧,得咱們倆親自提著了。」

    傅秋寧笑道:「這怕什麼?在晚風軒那會兒,我一個人提兩桶水,總有四五十斤呢。就是不知道小侯爺有沒有我這麼大的力氣。」

    「好啊,你敢懷疑夫君我,也不想想我怎麼說也是有點內力的,你放心,一百多斤沒問題。」金鳳舉說完,就轉頭看著金明道:「行了,你們回去吧,別磨磨蹭蹭的。」

    金明笑道:「爺,奴才倒是還能拿些東西,讓那兩個小崽子先回馬車。」一邊說著,就把兩個小廝先趕了回去。這裡金鳳舉和傅秋寧繼續逛著,卻見接下來都是一些豬腿子豬蹄子豬皮之類的東西,他們對這個沒興趣,也就沒有買。

    走過賣吃的這一趟,只見幾個乞丐趴在那裡,俱都是老人和孩童。傅秋寧知道這古代幾乎還沒什麼乞討的騙局,於是從金鳳舉那裡拿出一串錢,扯開了紅繩兒,便把這串錢給乞丐們分了。

    幾個乞丐都連連磕頭千恩萬謝,傅秋寧剛要說什麼,忽然就聽金鳳舉道:「秋寧你聽,倒像是黃梅戲的調兒。」她連忙站起身,果然,風中隱隱傳來了鼓樂聲,倒的確像是黃梅戲的調子。這時就見一個小乞丐抬起頭道:「沒錯兒,那就是一個戲班子,是雲家請來的。他們這不叫正宗的黃梅戲,萬國大會那時候兒唱的才叫黃梅戲呢,不過是這些人聽著人家那戲好聽,又出名,所以自己編了一些亂唱。」

    雖然那小乞丐對此表現的有點不屑,但傅秋寧卻十分感興趣。對金鳳舉道:「皇家的教坊司會黃梅戲不算什麼,那是曲高和寡,只有民間真正地有了這些戲曲,有無數人加進來寫詞編曲,這個戲種才能真正的發展起來。」

    金鳳舉笑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胸襟廣闊,卻沒想到真真是比我想的還要開闊,剛剛我聽見了,心裡還有些不悅,想著那些人也敢唱黃梅戲,這不是糟蹋了你的名頭嗎?沒想到你卻看這麼開。」

    傅秋寧笑道:「你那是因為愛我,才會有這樣狹隘想法,若是你自己,也會和我一樣想的。走,不管如何,咱們且去聽聽,我倒是十分好奇呢。」

    於是兩個人便擠過重重人群,來到那戲台前時,卻發現戲台外已經是人山人海,傅秋寧仰頭看過去,只見戲台上那些人的服裝雖然不比當日萬國文明會上的精美,卻也十分漂亮。走步身段最起碼也能唬住外行。腔調雖有些不倫不類,但是聽著也悅耳。只聽了一會兒,她便興奮的對金鳳舉道:「他們算是有天分的,當日萬國文明會上就演了那一場,如今就唱得有幾分像,這算是難得了。」

    傅秋寧說完,她前面一個婦人就轉回頭道:「這位夫人說的沒錯,從萬國文明會後,許多戲班子都自己編演這黃梅戲,這個雲台班是唱得最好的,不然也不敢在這麼多父老鄉親們的面前獻醜。」

    金鳳舉笑道:「雖如此說,和萬國文明會上一比,總覺著有些不倫不類。」話音剛落,一個老頭兒也轉過身來笑道:「那是,怎麼能和萬國文明會上相比?那都是皇家的歌舞姬不說,聽說還是金鑲侯爺夫人教了幾個月教出來的。咱們這些糙根台子,怎麼能和人家比?除了王公貴族,誰還能去聽那些皇家教坊司唱戲?」

    金鳳舉微微一笑,就不再言語,細想秋寧說的沒錯,王公貴族才幾個人?那黃梅戲若是只在皇家,的確是曲高和寡,只有在這民間流傳開來,才能夠長久地繁榮,秋寧這人不愛錢不好權,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也許,她想要的,便是讓這黃梅戲的曲調在天下各地唱響吧?

    正想著,忽覺袖子被傅秋寧拉住,聽她興奮道:「鳳舉,我想去看看她們,她們都是可造之材,論天資,絕不比那些歌舞姬差,只要稍加點撥點撥,成就必不止於此,鳳舉……」

    從金鳳舉和傅秋寧五年後的重逢那日起,除了在歡愛正濃之時,傅秋寧從來沒有叫過金鳳舉的名字。如今她竟然叫出來,金鳳舉便知她心中定是興奮已極。論理,他此次帶傅秋寧出來逛大集,已經是過格了,萬萬不能再去和一些下濺的戲子打交道,然而金鳳舉感受到傅秋寧的興奮,這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因想了想,便點頭道:「好吧,那咱們過去後台看看。」

    他說完,就和傅秋寧離開人群,繞著路向後台而去,這裡那婦人和老頭兒便遲疑的對望了一眼,婦人道:「我剛剛好像聽見那位夫人叫什麼鳳舉,這名兒怎麼這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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