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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傅秋寧心裡倒是贊同雨階的觀點,她從來的思想就是「女人又不是沒了男人就不能活。」若不是如此,她怎可能在金鳳舉那樣的柔情攻勢下堅持了許久,最後還等於是江夫人江婉瑩聯手逼迫了一把,這才委身於對方。只不過這個時代禮教森嚴,雨階若是不嫁人,終究孤苦,若真的對方是可靠老實人家,這門婚事著實不錯。因思來想去,便沉吟著道:「也罷,你這層顧慮也不能說是杞人憂天,既如此,這次去莊子上,那人也會隨行,到時候你自己看,若是覺著能行,我就讓爺派人去和他父母說。如果你還是如今日這般想,我也不逼你。」
雨階這才露出笑容,忙謝過了秋寧。她心裡打定主意,暗道不論如何,我到時候只對奶奶說我不願意嫁也就完事兒了。於是主僕兩個閒話一回,見金鳳舉過來了,雨階便忙下去預備茶水等物。
金藏鋒金藏嬌也是長這麼大從沒出過府門,即使後來爹爹來了晚風軒,但因為金鳳舉公務繁忙,卻也是沒領過孩子們上趟街玩玩兒,因此一聽見說有這個機會,自然也是高興,因此這一夜,靖國公府就有許多人都沒睡好。但第二日一早起來,張羅著出去要帶的東西時,卻是人人都精神奕奕。
府外早停了幾輛大馬車,金鳳舉騎馬,傅秋寧和四個孩子以及雨階玉娘剪楓坐在一處。另外幾輛車是霍姨娘崔姨娘帶著他們的兒女以及金振軒和金繡貞還有小妾月蘭和丫鬟們。再有一輛馬車,則是拉著鋪蓋等物,不到天大亮,幾輛馬車就浩浩蕩蕩向著京郊出發。
這一路上金藏鋒和金藏嬌都興奮壞了,掀著馬車帘子看外頭景象,出了後巷,街道上便熱鬧起來,賣各種小吃的首飾的,還有雜耍兒,總之繁華無比。正看得眼花繚亂時,卻見金鳳舉手裡拿著幾個糖人走過來,遞給四個孩子每人一根,笑道:「嘗嘗,這是我小時候兒常吃的,只不過現在尋常都是府里的廚子做,倒很少在這街面上買了。」
傅秋寧看著四個孩子的歡喜模樣,不由得微笑道:「小孩子真是好打發,幾個糖人便哄住了。是了,後面二姑娘四姑娘她們你給了嗎?可千萬別讓人說厚此薄彼。」說完見金鳳舉笑道:「這還用你提醒,我能慮不到嗎?」
馬車轉眼間出了城門,往郊外走去卻是沒什麼熱鬧可瞧,但勝在風光好,遠處青山巍峨,一條玉帶似的河流環繞山前,近處的野花野糙鬱鬱蔥蔥,連空氣中都充斥著一股青糙香,只把這些關在大宅門中的人看得心曠神怡,幾輛馬車裡的人大多都伸出頭來探看。
金鳳舉便笑道:「萬國文明會後,大概會有一些屬國的國王不會那麼早離去,皇上說不定便會邀請他們參加秋闈she獵,鋒兒也快十歲了,這一次我帶上他去……」不等說完,一旁的金振翼就急了,舉著手道:「哥哥雖然比我大,可是騎馬she箭都不如我,爹爹你帶我去,帶我去。」
金鳳舉差點兒嗆了出來,沒好氣道:「你騎得那小馬,she的那小弓,也好意思自稱騎馬she箭?更何況過年你才八歲,還早著呢。」
金振翼猶自不服的嚷嚷,金振軒也眼巴巴看著金鳳舉,讓他意識到這無心之語卻是在幾個男孩兒中捅了馬蜂窩,連忙頭痛的道:「到時候再說吧,只要這次出去你們乖乖夠聽話,爹爹就考慮考慮。」說完就連素日陰沉的金振軒也都不禁大聲叫好起來。
走了約莫半天功夫,就終於到了金家在鄉下的田莊。這裡的人自是老早就得了信,都已經預備妥當了。許姨娘卻不在這座莊子上,而是在二里之外的另一處莊子。想也知道,金鳳舉既然將許姨娘攆了出去,自然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她在的莊子上歇著。只不過是會在金振翼金繡楠過去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因此一到了莊子上,知道娘親在二里地之外,就連穩重如金繡楠,此時也有些坐不住,傅秋寧看著兩個孩子坐立不安的樣子,無奈道:「這會兒還沒吃午飯,說什麼也不能放你們過去。等到吃完午飯,我讓你們爹爹歇了中覺,就派幾個妥當人送你們過去。」
金振翼和金繡楠聽了,連忙努力鎮定下來,只是七歲的孩童,哪裡有什麼定力,好不容易終於吃完了飯,又見傅秋寧和金鳳舉進了屋,他倆在這裡眼巴巴看著,卻見雨階出了門,心知她是去派人了,兄妹兩個互相望了一眼,心跳都如擂鼓般激烈起來。
卻說雨階一路來到外面金鳳舉帶來的侍衛處,這些侍衛也都是因為從西域回來放了假,金鳳舉又奏明皇上,這幾十人才跟著他來到莊上,固然交情有巴結也有,但過後也都是要給銀子的。因此時見了這位跟在二奶奶身旁的雨階,那侍衛中有一個認識雨階的,就是先頭被金鳳舉派去扮鬼的那個倒霉蛋兒楊明,他如今已經升了一級,成為御前三品帶刀侍衛,此時便最先迎上去笑道:「雨階姑娘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雨階一怔,疑惑道:「大人怎麼知道奴婢名字?」
楊明一窒,心中暗暗叫苦道:我呸,讓你獻殷勤,這下好了,露餡了吧?我要是告訴這位姑娘當日扮鬼的是我,那三寸金蓮還不一腳給我踹出去呢。因連忙陪笑著說是小侯爺說的。雨階雖然疑惑金鳳舉怎麼可能在一群侍衛面前提自己的名字,卻也沒有多問,便看著楊明道:「爺和奶奶派我過來和大人說一聲,挑幾個妥當的,護著翼少爺和三姑娘去一趟二里外的莊子,傍晚前趕回來。」
「好,我知道了。」楊明笑著答應了一聲,接著回頭看看身後侍衛們,就隨意叫了幾個人名。雨階在這裡看著他點好了,察覺到其中一個人似乎是一直在盯著自己,她先是心中不悅,暗道爺這次怎麼還帶了浪蕩子來。但隨即就想起之前傅秋寧說過的話,不由也抬頭看了一眼,恰與一個英俊侍衛的眼光對在一起。
饒是雨階生性慡利,這時也不由暈生雙頰,謝過了楊明後就匆匆而去,幾個被挑出來的侍衛也在她身後跟著,須臾間來到大門口,只見白露等幾個丫鬟和金振翼金繡楠已等在那裡,門外赫然有一輛黑油馬車。
雨階又囑咐了白露幾句,在這裡親自看著他們去了,這才迴轉身向傅秋寧報告,不提。
且說金振翼和金繡楠二人,這時候心思早就飛到了自家娘親那裡。等到了莊子上,那些奴僕都沒想到這府里的小少爺和姑娘竟然還能來探望他們娘親,不由得慌亂了一陣,有一個婆子將兄妹倆引到一間房前,大聲喊道:「姨娘,你一雙兒女來探你了,還不出來看看。」
第203章 母子相見
話音剛落,就聽屋裡腳步聲響,竟似乎是直奔了出來,接著大門猛然打開,憔悴不堪的許姨娘站在門裡,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金振翼金繡楠,眼淚卻是立刻就流了下來,喃喃道:「老天爺,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
「娘親。」
金振翼和金繡楠兩人卻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許姨娘的大腿便大哭起來。這一下總算讓許姨娘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實的了,忙也蹲下身去,摟住兩個兒女也痛哭起來。
「姨娘,這會兒且先別顧著哭,少爺和姑娘乃是二奶奶偷偷放出來,黃昏便要回去的。」白露在一旁急了,連忙出聲提醒。許姨娘這才醒悟,忙擦了眼淚,慘笑道:「那個女人竟然這樣好心?我本意害她,她卻肯以德報怨?我可是不信。」
白露帶著金振翼和金繡楠走進屋裡,嘆了口氣道:「姨娘,奴婢原先也不信。及至後來這一樁樁一件件,奴婢不信也得信了。叫我說,這位寧二奶奶似乎真就是個淡然性子,如今小少爺和三姑娘都在她那裡養著,奴婢也在風雅樓伺候小少爺,冷眼看著她一舉一動,也沒說在爺面前邀寵獻媚,也沒說要奪婉二奶奶的掌家大權,也沒說就容不下其他的姨娘小妾,真箇就是與世無爭似的。恕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當日咱們竟是錯了。」
她說完,見許姨娘皺了皺眉頭,就把身上那個包袱解下來,遞給許姨娘道:「姨娘請看,這裡是一些衣裳和碎銀子,是臨走時寧二奶奶吩咐帶來給奶奶的,說是莊子上的下人怕有勢利的,你用錢能換自己吃穿不愁和一個舒心。還有姨娘當日陪嫁帶來的那幾處產業,當日爺把小少爺和三姑娘送過去時,奴婢只說這些自然都要給她,只要日後她不苛待少爺和姑娘就行了。誰知她竟不要,都交給了奴婢打理,只是每隔上三個月,就要查次帳,自然是怕奴婢生了貪心,姨娘想,她那會子手上也是沒有產業沒有錢的,只有爺照顧著她,可竟然不貪圖這個,可不就是難得嗎?若是小少爺姑娘落到了清婉閣,姨娘再想想那會是個什麼光景?」
許姨娘起先聽著白露的話,還只是冷笑,及至聽見後面的,不由也愣住了,接過那小包袱,看到裡面一本薄薄帳冊和幾件簇新的衣裳,還有那少說也有三十兩的碎銀子和幾貫錢,她不由得百感交集。再翻了幾頁帳,就怔住了,也不知在想什麼。
金振翼卻急了,對白露道:「好了,你的事情都稟告給娘知道了,如今可該我和妹妹說些事了。」
許姨娘聽見兒子的話,這才回神,忙將兩個孩子抱到自己身上坐著,對白露慘然道:「事到如今,那些產業又算得了什麼?即便給她也無妨,只要她能好好待我的翼哥兒和三姑娘……」一語未完,已是淚如雨下。
「大娘對咱們還是可以的,最起碼比二娘那個笑裡藏刀的女人強。比霍姨娘那個兩面三刀的女人也強,嗯,也比那個軟弱的崔姨娘和月蘭強……」金振翼大聲說著,又拉著許姨娘和她說自己與妹妹這半年來的經歷,只聽得許姨娘不住點頭,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止也止不住。
這一說便是一個多時辰,就連平日裡穩重的金繡楠也說得口乾了。許姨娘知道了家裡的一些事,金鳳舉出使西域回來,傅秋寧如今因為那戲曲成了太后皇上面前的紅人,還肩負著重任。一樁樁一件件只聽得她的心乍冷乍熱,一時間恨自己一時糊塗,竟然就沒辦法再回到過去那富貴日子。一方面又想到自己怕是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也看不到兒女有出息的那一天了。
因百感交集之下,便對白露道:「我在這裡,日夜懸著心,只想著翼哥兒和三姑娘去了哪裡都落不了好兒。幸而如今落在寧二奶奶手裡,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翼哥兒如今的遣詞用句和這份穩重,竟是比在我手裡還出息了。我以前只是恨她,想著她不過是教出了一雙出色兒女,便想著來爭我們這些人的寵,憑什麼?如今看來,竟是我錯了。她倒是個宅心仁厚的,所以之前才能盡心教導那樣兩個孩子,那時她哪裡就能知道鋒哥兒和嬌姐兒日後能投了爺的眼緣呢?想來竟是真心,不是利用。怪不得如今對翼哥兒和三姑娘也能如此看待。只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了別人手裡的刀,到頭來卻害得自己終生不能見天日。罷了罷了,事到如今,我再沒什麼想頭,白露你就替我盡心照顧翼哥兒和三姑娘,等他們大了,各自嫁娶之後,那些產業,給他們做嫁妝聘禮,就全憑你打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