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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因夫妻兩個走進門來,眼見離那大殿還有幾百步遠,傅秋寧就悄悄問金鳳舉道:「你是御史?我怎麼不知道?不是翰林院的閒差嗎?」
金鳳舉看了她一眼,咬牙低聲道:「但凡是我的事,你就沒有一點上心的,別的女人誰不記著自己丈夫的官職?那是一種榮耀。只有你,眼睛裡除了孩子們就沒有別人,只怕在你心中,對玉娘還要比對我這個丈夫更上心些,今年年後我便升了御史,也在你面前提過一句,這時候倒忘了個底兒掉。」
傅秋寧尷尬笑道:「是嗎?許是你什麼時候提過一句,恰我在忙別的事,所以沒聽真,不然再沒有記不住的。」一邊說著,已經來到了大殿前,金鳳舉卻牽著她繞過迴廊來到了後院,只見精緻院落中,每隔三步就是一個英俊高大的侍衛,傅秋寧這才明白,原來太后和皇上都在這後院的大廳里。
饒是傅秋寧來自現代,又曾經見過皇上一面,這時候卻畢竟是進了皇宮,心裡也有些兒打鼓,緊緊跟在金鳳舉的後面進了屋,又和他一起拜見下去。接著就聽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道:「免禮吧,這又不是在大殿上和御書房裡,那麼多俗禮做什麼?」
金鳳舉答應一聲,和傅秋寧站了起來,傅秋寧仍是不敢抬頭,只是眼角瞥著桌子下面那些腳丫子,覺著這屋裡絕不僅僅是皇上和太后,不過轉念一想,金鳳舉曾經說過,和皇上親厚的一些老臣,若是戲癮上來時,也曾經當著他們這些小輩唱過,心中也就釋然,暗道這裡坐著的大概公爹等親厚的人。
下一刻,便聽一個和藹的聲音道:「這便是鳳舉的髮妻?素日裡只見過他的平妻,這髮妻哀家聽說是鎮江王府的丫頭吧?倒是從來沒見過,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傅秋寧便落落大方抬起頭,同時眼角餘光已將室內掃了一圈,令她有些詫異的是,她的爺爺和爹爹竟然在座,除此之外,旁邊的偏廳里也傳來呼吸聲和輕微的咳嗽聲,應該是那些禮部的官員和勛貴之類的。
太后端詳了一會兒,便點頭笑道:「倒還端莊嫻雅,配得上鳳舉。聽說你從前身子不好,如何?如今可將養好了嗎?」
傅秋寧心想這身子不好都成萬能理由了。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個中原委,何必還要問這些虛里冒套的話?但是面上卻絲毫不露,恭敬答道:「回太后的話,妾身從前身子弱,因此一般也不敢出來走動,這些年仰賴小侯爺照拂,竟是漸漸有了起色,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金鳳舉心中苦笑,暗道秋寧啊秋寧,我對你可都是掏心窩子的推心置腹了,何苦這時候還拿話來擠兌我,也別把我的臉皮想的那樣厚,我也是會臉紅的啊。一邊想著,就聽皇上笑呵呵道:「今日將你宣了來,想必你丈夫已經和你說了前因後果以及緣由,你先去見過你爺爺和父親,然後唱一段給我們聽,鳳舉輕易是不誇人的,卻把你那戲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禮部官員現今也都在外間,讓他們一起聽聽,看看到底你這戲能不能擔得起萬國文明會的大梁來。」
傅秋寧忙謙遜了幾句,又上前見過了自己的父親和爺爺,只見他們面上雖然帶著微笑,眼中卻露出疑惑神色,顯然都對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有了這麼一門技藝感到茫然。
傅秋寧以前也在劇團呆過,也曾上台獻唱,更何況但凡練戲,第一個首要條件就是不能怯場。因此時雖然是皇上太后在此,別人早不知要戰戰兢兢是何模樣了,她卻仍是落落大方,站在地中央,略清了清嗓子,便唱了一段天仙配的《夫妻雙雙把家還》。
一曲畢,皇上和太后目中已是光芒大盛,太后撫掌欣慰笑道:「哀家喜歡聽戲,從小兒到現在,也不知道聽了多少戲,自忖這天下的戲曲,沒有我不知道的,可如今才知,這想法真真好笑。不然這樣動聽的戲,哀家怎麼聽都沒聽說過?難怪鳳舉那樣自信滿滿,果然是悠揚動聽得緊,古人說什麼繞樑三日,如今哀家算是親自見識過了。」
傅秋寧忙又謙虛了幾句,太后便擺手道:「非是哀家看在鳳舉的面子上說好話,皇上你說如何?」
皇上便笑道:「朕聽著也覺極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若用在這曲戲上面,不算誇張。」說完又轉頭向著偏廳道:「諸位愛卿可都聽到了?如何?這戲可能在萬國文明會上技壓群雄更勝一籌不能?」
外面似乎是響起了一陣私語聲,接著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回皇上的話,此段戲曲婉轉動人,臣等從未聽聞過,想來在萬國文明會拔得頭籌並非難事,只是有一條,委實有些短了,萬國文明會上若是排演戲曲,最少也要半個時辰,這如今連半刻鐘還不到,臣覺著十分可惜。」
「唔,這倒是。」皇上點了點頭,卻見金鳳舉趨前奏道:「回皇上的話,但凡是戲曲,自然不是這樣一小段便能稱之為戲了,這原本是一本戲,如今秋寧不過是挑了其中一段來唱,到時可召樂師來配上樂譜,令教坊司歌姬排演一場全本戲,那時若要技壓群雄,想來並非難事。」
皇上目中異彩連閃,盯著傅秋寧道:「傅氏,可是如你丈夫所說,這乃是一本戲嗎?」見傅秋寧點頭應是,他便笑道:「好,那你再來唱一段。」
傅秋寧無奈,想了想,只好又把《漁家住在水中央》的那一段拎出來唱,待唱到「要把那天文地理都通曉,男兒志氣在四方,在四方啊……」那一句時,便聽皇上拍案叫好,外間也傳來叫好聲,這個時代講究的就是男兒建功立業,志在四方,這句戲詞無疑是正對了在座男人的心思。
當下皇上又問了禮部官員幾句話,竟是就把萬國文明會的壓軸戲曲定了下來。金鳳舉又上前奏道:「既如此,臣身為秋寧的丈夫,也責無旁貸,明日起就協助禮部的大人們,督助秋寧排演這一齣戲。只是如今天近黃昏,臣將秋寧匆忙拉來見駕,府里眾人都不明所以,倒是要回去讓他們安心,皇上請容許臣就此告退。」
皇上還不等說話,就聽太后笑道:「急什麼?哀家這聽得正上癮,只是兩段戲詞,連這一齣戲講什麼都不知道。宮裡又不是龍潭虎穴,你家裡人害怕我們把你媳婦吃了不成?要回去你回去,就說我把傅氏留一晚上,定然要把這戲聽全了才成。」
第186章 衣錦還歸
金鳳舉愣了一下,接著嘻嘻笑道:「論理太后有旨,臣不敢不遵,只是秋寧從前只因體弱,所以不在人前出現,也並無封號,是沒有資格見駕的,今兒只是事急從權,若是要留宿宮中,更不合規矩了……」
不等說完,就聽太后笑罵道:「哀家明白了,你這是給你媳婦要封賞來了,這有何難?皇上,傅氏既然如此才德兼備,就封她做一個五品誥命如何?」老太太真是一個戲痴,為了聽戲,哪裡將這個誥命封銜放在眼裡?反正封了之後,不過費些錢糧,如今國庫充足,莫說一個小小五品誥命,就是千萬個一品誥命,所費錢糧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皇帝孝順,何況太后年事已高,這麼多年,竟是鮮少見到她對什麼事情如此興頭,哪裡還會拂逆母親意思?於是這事兒便定了下來。金鳳舉原本沒想到自己走這一趟,竟沒辦法將媳婦領回去,只不過想到如今秋寧也是五品誥命,自己曾虧欠過她的,正一點點的替她補償回來,心中也是舒暢,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根本不把這些虛名放在眼中,只想著天下女人哪一個不盼著妻憑夫貴,誥命加身的?想來秋寧也不會例外。
傅秋寧卻有些慌神了,暗道納尼?我還得留在宮中過夜?我連一點皇宮裡的規矩都不知道。這金鳳舉明擺著又不能和我出入後宮,萬一犯了錯,那可不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呢?因連忙趨前跪下道:「太后娘娘喜歡聽戲不打緊,只是妾身從未想過能有一天得見天顏,這舉止行動唯恐不合規矩,還請太后娘娘容妾身兩日,學會了規矩再前來為太后唱戲。」
傅秋寧這樣一說,太后和皇上就都露出了微笑,暗道看這女子剛剛落落大方,絲毫不露女兒怯態,其實也不過是個女孩兒家罷了,也是,驟然將她留在皇宮中,丈夫和親近的人沒有一個在身邊,難怪她會打怯。因這樣想著,太后雖覺可惜,卻也沒有強留傅秋寧,只囑咐金鳳舉道:「這兩日天氣倒還好,哀家也有陣子沒見過你祖母和你母親了,倒是明兒讓她們進宮來坐一坐,陪我這老婆子樂一樂才好。」
金鳳舉連忙答應,這裡皇上見天色晚了,原本想留下金鳳舉賜宴,回頭一想他剛剛的話,便又打消了念頭,微笑道:「也罷,既然你家裡人都不知道信息,你這便回去讓她們放寬心吧,朕不留你了。」
金鳳舉這才拉著秋寧告退,夫妻兩個出了殿門,傅秋寧便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道:「真真是嚇死我了,若知道有今日之事,當日就不該在嬌兒鋒兒面前唱戲,到底讓她們說漏了嘴,給我引來今日這場事。」
金鳳舉哈哈笑道:「嚇到了?為夫怎麼看不出來?你剛剛在晴碧殿中,應對問答,一進一退,舉止可是落落大方,得體的很,這會子卻說嚇到了,我看著可不像呢。」
傅秋寧氣道:「你自然看著不像,我好歹也是唱過戲的,這時候就是裝一裝,也要硬著頭皮上,難道還能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嚇的癱倒?那罪名還不知道要有多大呢。」
夫妻兩個說笑著出了宮門,卻不知其他人也隨後出了晴碧殿,就尾隨在他們身後,榮親王爺本來要叫住金鳳舉的,這一次能因為萬國文明會的事立下這一大功勞,委實讓他高興壞了。只不過轉念一想,傅秋寧也在小舅子身邊,這男女授受不親,就算是自己,也不該沒有一點避忌,因此便忍住了。
他這裡得意,弘親王和鎮江王父子心裡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弘親王趙岷就瞪著鎮江王爺,陰森森道:「當日本是為了羞辱那金鳳舉,你說讓一個女兒嫁過去,還是庶出的,便等於在金鑲侯府的臉上打了一巴掌。怎麼?如今本王才知道,原來你們這個女兒竟還是大有文章,該不會是你們故意為之,送了這麼個才德兼備的女兒去討好金家,也好為自己留條退路吧?」
這趙岷素來疑心重,又是一個睚眥必報心胸狹窄的小人,此時這樣陰陽怪氣的一番話說出來,只聽得鎮江王父子叫苦不迭,連忙極力解釋,與此同時,他們心中也驚疑不定,暗道這個女孩兒在家的時候,雖然也算是有些才華,卻從未露出過還會這等技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