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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採蓮倒是個聰明的,一眼就看穿了傅秋寧在顧慮什麼,連忙陪笑著道。說完見碧玉進來,手裡也捧了個匣子,傅秋寧登時頭就大了,失聲道:這裡又是什麼?」

    「是一些莊子田產的房契地契。」碧玉將匣子遞給傅秋寧,又轉頭問採蓮道:「昨兒爺說天氣熱了,要我把前些年他搜集的各樣扇子拿來奶奶這裡,我翻了許久也沒翻到,你可知放到哪裡去了?」

    採蓮笑道:「我說怎么小子們都到了,你到沒影兒,原來是找這個去了。那些扇子我知道地方,我這就回去拿來。」說完一轉身出了屋子。

    這裡傅秋寧看過匣子裡的田產房契,只覺額上冒汗,忍不住喃喃道:「爺這裡總有幾千頃地了吧?他自己就有這麼多,可見這府里其他人要有多少?這還不算公中的……」

    話音未落,就聽碧玉笑道:「要麼人人都願意當官呢,當了官又盼著有爵位,奔著的不就是這份富貴嗎?話又說回來,咱們府這是幾代經營,又暗地裡做生意,才有這潑天富貴,若是尋常的公侯王府,怕還沒有這份規模呢。」

    傅秋寧點了點頭,心想這金家上至老下至小,看起來是個個都有體己私房錢,偏到了關鍵時候,他們竟然還能同心同德,這也就難怪能經營的這般出色了。真真是好笑,我那爺爺和爹還用我來打人家的臉,現在想想那算什麼?只怕那個時候兒,侯府名聲上雖然不好聽,這暗地裡的財富,可也夠撐起一片天了呢。」

    因默默想著,就將那些房契等也收了起來。知道這是金鳳舉對自己示之以誠,他是要用這些東西告訴自己,從此後夫妻一心,不但他是自己最大依靠,把這些東西托給了自己,那自己也就是他最大的依靠了,一邊想著,就覺得心裡柔腸百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正出神間,忽聽碧玉笑道:「採蓮這憊懶的,怎麼這會子還不回來?難道又梳妝打扮了不成?」

    傅秋寧一凜,覺得碧玉這話說的著實奇怪,別說金鳳舉如今不在府里,就算在府里,以採蓮一個通房丫頭的身份,怎麼可能在自己這奶奶面前故意打扮?好,就算她暗地裡精心打扮想爭寵,這話也不該從碧玉嘴裡說出來啊?

    因細細看了碧玉兩眼,覺得這丫鬟向來處事穩重,性情也算忠厚,應該不是那種挑撥陷害之人。正疑惑著,忽見碧玉頭上只是一頭青絲,連點首飾都沒有,她這才想起剛剛採蓮來了,似乎也是這樣打扮,髮髻上連朵珠花都不見,這可是有些奇怪,如今碧玉又故意如此說,難道是暗示著什麼?

    傅秋寧也是個聰明人,何況處在這大宅院中,經歷了些事,就不聰明,也得鍛鍊出一顆七竅玲瓏心,只想了一會兒,心裡便猛地醒悟過來,微微笑道:「是了,怎麼你們姐兒兩個今天打扮得這樣素淨?你們是爺的人,雖說不奢侈張揚是好事兒,可總不該連一件首飾都沒有。」

    碧玉聽傅秋寧這樣說,心裡就知道她明白了,吟吟笑道:「今兒爺吩咐的急,我和採蓮不及收拾就過來了。何況在奶奶這裡,哪裡有我們顯擺的份兒?戴那麼多首飾,在奶奶面前倒是醜人多作怪了。」

    傅秋寧搖頭微微一笑道:「這話沒得叫人臉紅,論姿容,我可還比不上你們兩個。」一邊說著,就從柜子里捧出個首飾盒子,在那裡挑了一隻金花簪子,遞給碧玉道:「把這個戴上,這是當日你們爺給我的,我看著這簇花倒是別致的很,花心裡的珍珠也襯你。」

    碧玉連忙謙讓推辭,傅秋寧卻往她手裡一塞,笑道:「這有什麼?都是爺的人,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我臉上也有光彩。前兒我不也是戴了採蓮一隻釵嗎?偏爺那天晚上看見了,恰巧雨階在屋裡,就賞了她。我這裡還想著要給她一點子東西呢。」說完又從盒子裡拿出一對翠玉鐲,問碧玉道:「你覺著這個如何?我看她一雙皓腕,倒很配這個鐲子。」

    「這太貴重了。」碧玉只說了一句,就聽見外面腳步聲響,接著採蓮進來,手裡捧著個檀木匣,好在這裡只是幾把扇子,雖是扇子,但既然是金鳳舉花心思搜羅來的,自然也是價值不菲,這不消多說。

    一時間傅秋寧就把那對鐲子賞給了採蓮,她起先不敢接,後來碧玉幫了兩句,這才無奈接了。又和秋寧閒話了兩句,兩人就出了風雅樓。

    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採蓮便埋怨碧玉道:「真真你就是個不長記性的,先前為了我給奶奶那麼一隻步搖,讓爺怎麼訓斥的你都忘了不成?這會兒倒伸手接奶奶的東西,難道你真不想在這府里呆著了?」

    碧玉微笑道:「你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素日裡聰明伶俐,這會子只因為事關己身,竟是當局者迷了。你也不想想,咱們是什麼身份?兩個通房丫頭,連個小妾都不算,說穿了還不是奴才?就敢去寧二奶奶面前顯擺。這得虧奶奶宅心仁厚,不和你計較,若是婉二奶奶,你敢抱著那小小心思?結果怎麼樣?你也不想想寧二奶奶現在是爺心尖上的人。她縱然不和你理論,爺能容得下嗎?才剛我聽說,那隻步搖已經賞了雨階。」

    碧玉說到這裡,採蓮便沮喪道:「平白無故的便宜了那蹄子,真真氣死我了。」

    碧玉淡淡道:「正經這才是道理,無論步搖怎麼好,奴才的東西就是奴才的,怎麼好硬往奶奶的頭上插?爺沒把我們怎麼樣,就算是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了。賞了雨階,這件事也就算是揭過去。我只是怕爺心裡不痛快,日後想起來,終究要挑你我的毛病,所以今兒才暗中提醒了奶奶一下,果然奶奶是個玲瓏剔透的慈悲心腸,大概就知道我們讓爺訓斥了,才給了這兩件東西,論價值,這對鐲子和這隻金花釵,只比那步搖貴重,不比那東西低,這固然是補償,另外也就是替咱們在爺面前說好話了。正經的主子賞奴才東西才是正理,何況這又是說奶奶不計前嫌。我感激還來不及,你竟然還沒體會出這個中深意,真不知是不是讓豬油蒙了心。」

    她這樣一說,採蓮才恍然大悟,連忙嘻嘻笑道:「可不是這麼個理兒,還是你這蹄子聰明,如今我這心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果然爺說的不錯,人只要一生了貪心,就被蒙蔽了。我以後再也不生妄想了,其實我本來也沒生妄想,只是……那時候不知怎麼了,就……」

    她不等說完,便聽碧玉冷笑道:「是,你沒生妄想,只是想著寧二奶奶好性兒,從前又被冷落了那麼長時間,說不定就是個眼皮子淺的,你也不想想,若二奶奶真像你想的那樣不堪,就能拴住爺的心了?唉罷了,說這些什麼意思?往後這府里還不知是什麼樣兒呢,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採蓮,告訴你一句話,咱們也該早點想想後路,別因為跟過爺,就眼高於頂的。若是有那忠厚老實,又腳踏實地的不錯的人,該籠絡住先籠絡住吧。」

    她這話一說出來,採蓮就不禁大吃了一驚,連忙道:「碧玉,你怎麼說出這樣話來?可是聽見什麼風聲了?咱們……咱們跟了爺這麼多年,爺……爺真的會那麼狠心?」

    碧玉看著窗外,淡然道:「狠心麼?我看倒未必,爺是個寬厚的,若是不要咱們了,定然會考慮咱們的意思,至不濟,也會給咱們安排個好人家。這就算是有心用情了,不然別人家的爺,連小妾姨娘在內,一旦不受寵了,那境地是如何淒涼的,這些年咱們聽說的還少嗎?何況,採蓮你捫心自問,爺如今有了寧二奶奶,就連婉二奶奶和霍姨娘月蘭那裡都基本不去了,咱們兩個就更不用提,難道你真願意過這樣守活寡的日子?你不想有自己的一個家,有能和自己過日子的丈夫,有自己的孩子可以疼寵呵護麼?」

    一番話說得採蓮目瞪口呆,心驚之餘,心底里卻因為碧玉這番話而突然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期盼和渴望。

    第180章 不速之客

    且說傅秋寧,讓金鳳舉這突如其來的一招弄得心神大亂,原本覺著睏乏,結果這下卻是連午覺也沒睡,叫過玉娘雨階和剪楓道:「今兒的事,小丫頭們多不知情,只有你們三個知道,為了咱們這風雅樓的太平安穩,這事兒不許泄露出一個字去。就是有人懷疑,當面明里暗裡的試探,也須給我瞞過去,你們明白嗎?」

    三人也知道這事情重大,因此都點頭說明白。傅秋寧嘆了口氣,有滿肚子話想和這幾個心腹說,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房內一時沉默下來。雨階便站起身道:「後面小廚房今兒做了新點心,我去看看好沒好,給奶奶揀兩盤子。」說完剛要出去,就見小丫頭燈花跑了過來,脆生生道:「奶奶奶奶,外面有個人說是奶奶的妹子,特地過來瞧奶奶的,奶奶快出去接進來吧。」

    「妹妹?」

    傅秋寧驚訝的看著小丫鬟,接著又看向雨階和玉娘,納悶道:「我什麼時候有個妹妹?這會兒來的是誰?你們兩個知道嗎?」

    一句話說的幾個丫鬟都笑起來,玉娘便搖頭道:「這事兒奶奶怎麼來問奴婢?我們哪裡知道奶奶的親戚?雨階怕是好一些,可我跟在奶奶身邊這麼些年,還真就沒聽見過奶奶的親戚來探過您,倒是王府里還偶爾有人過來探看探看。」

    傅秋寧心道王府里來人那是探看嗎?那是來演大片兒《深宅諜影》的,因便站起身道:「罷了,不管是誰,且接出去看看。」她一邊說,腦海中便划過一道靈光,好像有什麼事兒在眼前掠過,但是卻又沒抓住。

    從風雅樓出來,只見院裡一抬小轎,江婉瑩身邊的丫鬟夏月正站在轎子外,見她出來,便上前陪笑道:「這位是烈親王的姨娘,今兒來了咱們府里,是我們二奶奶接待的,說是要來看奶奶,於是二奶奶就打發奴婢送她過來了。」

    一邊說著,那大紅撒花的轎簾便被掀起來,接著走出一名美艷少婦,一看到傅秋寧,便滿面春風的上前行了個萬福,秋寧連忙將她扶起,心中恍然大悟,暗道是了,之前金鳳舉曾經和我提過一句,說是我二叔的嫡女嫁給了烈親王為妾,如今看來,這位妹妹已經從小妾升上姨娘了。「因也打疊起精神,滿面笑容的和傅秋蘭互相問了好,就將她迎進屋裡,夏月告退出去了,姐妹兩個在偏廳里坐定,剪楓親自奉上茶來,傅秋寧便道:」妹妹出閣的時候兒,偏趕上我這府里有事,竟是沒來得及回去送嫁,倒勞駕妹妹惦念著我,今兒還特地過來探視,這真是有心了。」

    傅秋蘭雖然美艷逼人,但看上去卻是性子沉穩,聞言輕聲笑道:「姐姐和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這一點若說我從前還天真爛漫,心裡頭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如今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閒來無事,常常思念姐姐,想來這幾年,你定然比我要難熬的多,只可惜妹妹明白這道理太晚,不然也該早些過來看姐姐。人說雪中送炭最不易的,偏如今姐姐得小侯爺恩寵,我這時候說什麼姐妹情深,倒有錦上添花的嫌疑。其實無論是雪中送炭還是錦上添花,左右咱們姐妹都不過是一個同病相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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