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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於是於大娘就帶著婆子媳婦們告退,金鳳舉也自往晚風軒而去。他卻不知道,這一幕全都落在遠處繡樓上站在窗前的人的眼中。
「姑娘看什麼呢?」馮珍珠的丫鬟紫鳶鋪好了被褥,看見自家小姐在窗前出神,便走過去將窗子關上,一邊笑道:「雖然是春日裡,這時候也有些春寒,姑娘可當心著涼,不是玩笑的。」
「知道了,我自會注意。」馮珍珠走回桌前坐下,想了想又忍不住道:「紫鳶,我剛剛看見查夜的大娘們似乎是遇上了什麼人,說了會子話後,大娘們就往東面出園子的方向去了,那人卻是往西邊走,你說這會是誰啊?竟有如此特權?這大半夜的,還可以在府里自由走動。」
紫鳶便笑道:「這還用問?有這樣權力的,無非是老爺們和幾位爺,現如今咱們大爺在江南,二老爺家的大爺也出門去了,只有小侯爺留在府中,姑娘又說是往西去,那必定是小侯爺要去晚風軒。說起來真真好笑,那寧二奶奶奴婢也見過兩回的,姿色實在是平常得緊,也不知爺怎麼就喜歡了她。」
馮珍珠看了關上的窗子一眼,嘆氣道:「俗語說,紅顏薄命,那寧二奶奶長得平常一些倒還好。有小侯爺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愛護她,豈不比我們姐妹萍寄無依要強得多了?」
紫鳶聽她話里的意思有些不對,再看自家姑娘雖然說著傷感的話,眉梢眼角卻籠著一股春意,當下心中雪亮,便拿言語試探笑道:「姑娘也別這麼想,如今既然落在侯府中,奴婢覺得老太太太太對姑娘們都很好,怕將來不替姑娘姐妹幾個找個好人家呢?到那時豈不是終身有靠?」
馮珍珠搖頭苦笑道:「好人家?要好人家有什麼用?若是上天憐我,能讓我找到一個像小侯爺般重情重義的人就好了,何況我們姐妹幾個,是什麼年紀?還以為自己是聘婷女兒嗎?這好人家的婚姻,本就不該奢求的。」
她說完,似乎才醒悟自己不該在一個丫鬟面前這般輕浮,不由得羞紅了臉,跺著腳道:「你這蹄子,轉著圈兒誑了我說這些不知羞的話,看我饒得了你?」一邊說著,就去追著紫鳶打。
那紫鳶乃是金府這一批新買的丫鬟,之前在外面做事,哪裡比得上這裡清閒?體力比馮珍珠不知道強多少。因此只跑了幾步,就見自家姑娘扶著椅子微微喘著,一手捂著胸口,那模樣態勢真真是讓人憐愛萬分。
她便笑著又走上前道:「人人都說西子捧心是極美的,今兒看見姑娘,奴婢卻覺著西子捧心怎麼能比得上姑娘呢?姑娘這樣美的人,若只是因為年歲和前些日子那件事的連累,竟然婚姻蹉跎,那真真是老天爺不睜眼了。奴婢和姑娘相處沒幾天,卻知道姑娘是個好心人,將來必然一生富貴如意美滿的。遠的不說,近在眼前可不就有一個人,論人品家世相貌才能,樣樣都高人一頭,只不過姑娘若真的相中了,怕是身份上就要受些委屈。」
「你這蹄子欺負我不能動,越發無法無天了。」馮珍珠佯作惱怒的罵,心中卻因為紫鳶的話而怦然大動。
她心裡很明白,自己姐妹淪落到這個地步,又是從土匪窩裡出來的,京城裡稍微上點台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再要她們了。只是憑著這份傾國傾城的容貌,想那金鳳舉,是何等的青年才俊?只怕這京城裡所有的富貴子弟加起來,也比不上他。且他重情義,連一個相貌平常的髮妻都如此呵護,一旦自己姐妹隨了他,那還不是更要寵上天去?如此終身有靠,靖國公府又如此顯赫,即便做個姨娘,也不算虧待了自己姐妹……
因越想越覺著有道理。那紫鳶是個伶俐的,只看她面色,便知姑娘已被自己說動。這丫鬟也有心機,暗道從來奶奶姨娘們房裡的心腹丫鬟,都是通房丫頭,小侯爺那樣清俊的人,只要和他有一回,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因更打定了主意,要攛掇自家姑娘放開手腳,說什麼也要「玉成」了她和金鳳舉的好事兒。
不說這主僕兩個各懷心思,都把主意打到了金鳳舉頭上,他卻還茫然不知。只說他獨自來到晚風軒,雖然沒有查夜的來這裡,但晚風軒的大門這會兒也早早關了。只能遠遠地看到有些屋子裡還透出燈光,知道大多數人還沒有安歇而已。
因便上前叫門,門房裡的僕人原本不耐煩,一聽說是小侯爺,嚇得麻溜兒給開了門,「咕咚」一聲就跪下去。
金鳳舉讓他起來,賞了一片金葉子,只把那開門的傢伙都樂傻了,金葉子啊,這輩子也不一定能賺上一片的,如今小侯爺隨隨便便一伸手,竟然就拿一片金葉子賞了自己,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金鳳舉也沒驚動任何人,只身前往秋寧屋裡,推開門走進裡屋,只見她正在對鏡卸妝,一邊哼著黃梅戲,許是聽見了聲音,她便開口道:「孩子們睡了嗎?若是睡了,你也去歇了吧,我這裡不用伺候。」
一邊說著,聽那腳步聲不但沒退出去,反而往前來,傅秋寧就覺得不對勁,忙站起身轉頭看去,一看是金鳳舉,就不由得愣了下,然後才驚訝道:「我的天,怎麼是你?這深更半夜的,莫非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想你了,算不算要緊的事?」金鳳舉一笑,將燈籠遞給傅秋寧,看著她吹熄裡面燭火,自己也就解開披風,呵呵笑道:「我在書房,原本要歇了,又睡不著,只想著你,就過來看看。」
「誰跟著你呢?」傅秋寧把燈籠放好,回身又把披風疊好放在桌上,一邊問道:「我讓雨階給他找個安歇的地方,該不會是你不厚道,又把金明從家裡叫回來了吧?」
第152章 摯愛
金鳳舉笑道:「沒人跟著,我自己過來的。」說完看見傅秋寧震驚的神情,他便疑惑笑道:「怎麼?你是怕我出事?這真是笑話了,我好歹還有些武功防身,帶兩個小子,倒是累贅,怎麼你們一個個都偏偏這樣看我?」
傅秋寧笑道:「也不是怕刺客,又不是那些傳奇腳本小說,殺手刺客隨便一抓一大把的。就是小偷和大盜,也斷不至於沒有眼色,偷到國公府來,我只是擔心你走那個園子,又大又深的,萬一不慎跌一跤,可不是玩笑。」
金鳳舉笑道:「你若是這麼關心我,便趁早兒搬去風雅樓,省了我多少心。」說完了,就爬到炕上坐下,拿眼微微挑著看傅秋寧。
「你真真就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傅秋寧嘆了口氣,心知讓這個冤家這麼個纏法兒,偏偏他還不疾言厲色的命令著,只做著一些小事慢慢感動你,自己還就吃這一套,如此一來,只怕搬去風雅樓也是早晚的事。
金鳳舉聽她這麼說,登時高興起來,知道她是答應了,忙又得寸進尺的問:「既如此,什麼時候搬過去?我好讓人好好收拾一下。」
「罷了罷了,還要怎麼收拾?那風雅樓雕樑畫棟,真是極盡氣派,你又挪了那許多我喜歡的花樹過去。只不過……怎麼也要等玉娘嫁了人再說,這些日子,都在忙著她的婚事,我哪裡有分身術?」
傅秋寧一邊說,一邊就看到金鳳舉如同偷到了公雞的大狐狸一般笑起來,說來奇怪,自己竟然也不覺心中有多生氣,反而想起那些刺玫瑰,想著這種在雨階玉娘口中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花,只因為自己喜歡,金鳳舉便下令樓前樓後的種,若是以古代的標準來說,這應該就是寵上天了吧?
只是,這種寵愛究竟能持續多長時間呢?現代社會一夫一妻制,女權也得到了尊重,尚不能杜絕男人花心出軌。難道她還真傻傻的以為在這古代里反而能尋到一個真心相愛從一而終的男人嗎?這根本就是失心瘋了吧?
「在想什麼?」忽聽金鳳舉開口,傅秋寧回過神來,連忙淡淡一笑:「哦,沒什麼。」
「你這個表情讓我心疼。」卻聽金鳳舉低低嘆了一聲,搖頭道:「你分明是在說,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聽見舊人哭。秋寧,你不信我,不信我是真心喜歡你敬重你,你認定了我將來會變心,在你發白齒稀,垂垂老矣的時候,我會變心喜歡那些年輕貌美的女人,是嗎?」
傅秋寧一愣,她沒想到金鳳舉只由自己一個表情,就能夠猜出自己的心思,這傢伙是從哪裡學會了讀心術嗎?
「唉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姐夫那樣愛姐姐,甚至有些怕她,也照樣在外面收了一個ji女。男人們都是如此,我這時候替自己辯駁,也是沒有作用的。」金鳳舉將秋寧摟在懷中,用下巴磨蹭著她的頭髮:「我還是那句話,秋寧你只是看著我x後如何做吧,到時候你便知道我對你的情意有多深。『「好,妾身就看著。」
若是別的女人,這時候定要說一些「妾身不是妒婦,妾身不敢奢望……」之類口是心非的話了,然而傅秋寧思考良久,卻終於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思,說了這一句類似於發狠的話。
「不愧是我的秋寧。」金鳳舉由衷笑了,然後道:「剛剛我進來時你哼的又是哪折戲?怎麼從來沒聽過的?快點再唱來給我聽聽。」
「是白娘子的故事。白娘子尋找許仙時的一段唱腔。」這個時代也有白娘子的傳說,只不過也僅僅是個傳說而已,遠沒有形成後世那樣豐富的白娘子文化。
「哦?」果然,金鳳舉立刻來了興趣:「那快唱來聽聽。」
於是傅秋寧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頭髮,便輕聲唱道:「西湖山水還依舊,憔悴難對滿眼秋……」
一曲唱完,金鳳舉猶在回味,半晌嘆道:「這白蛇精真是個痴情的女人,那許仙卻是白擔了一個男人的名頭,所作所為,真比烏龜還不如了。」
傅秋寧笑道:「自古痴情女子負心漢,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更何況,白娘子是妖,人妖不兩立。爺別說的輕巧,事不臨頭,自然可以談笑指點,真正到了自己身上,怕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金鳳舉笑道:「或許秋寧說的也對。不過我心裡忖度著,若這會子讓我知道你是蛇妖,也有一個法海來指點我,那我必然要用金銀塞住那多管閒事的和尚的嘴巴,萬萬讓他保密,若他不肯干休,我便是殺人滅口,也決不能讓他害了你去。」
這番話也不是什麼擲地有聲金石之言,畢竟是玩笑話。然而聽在傅秋寧心中,卻好像是一柄大錘狠狠敲在心上一般,又如同是一道霹靂在心中炸響。只是痴痴看著金鳳舉,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了?一句話就激動成這樣子?可見我平日裡還是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不然也不能讓秋寧聽見一句就失了魂啊,為夫日後定要好好改正。」金鳳舉笑著撫摸傅秋寧順滑的長髮,卻聽她輕聲道:「從前,我只覺著那石橋的話是世上最動人的情話,如今聽見了爺的,也不知怎麼,就覺著這句話,比那石橋的情話還要動人的多,許是因為帶著真心的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