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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去廚房看看做了什麼好吃的。」金鳳舉將孩子們攆去廚房,傅秋寧就知道他是有話要和自己說,另外,只怕今晚也是必然要留在這裡用飯了。其實這個時辰,這種事都不必去猜想,只是她總抱著僥倖之心,想著金鳳舉會不會在前院有事,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爺今兒氣色這樣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可許久沒見你這樣開心了,是有什麼好事兒嗎?」傅秋寧盈盈笑問。
「好事兒,自然是好事兒,不但我高興,只怕你那爹爹和爺爺如今也開心得很呢。」金鳳舉哈哈一笑,轉身在炕沿上坐下,臉上儘是得意笑容「可是弘親王終於沉不住氣,上了摺子嗎?」傅秋寧其實一早就猜了出來,只不過這個時候才說出口,總也要讓金鳳舉覺得有點成就感嘛,女人聰明可以,但絕不能總去搶男人的風頭,尤其是金鳳舉這種驕傲的男人的風頭。
「果然是冰雪聰明啊。」金鳳舉斜睨了傅秋寧一眼:「你其實早就猜到了吧?故意不肯說出來。」傅秋寧是聰明,但他金鳳舉可也不是傻子。
傅秋寧一笑,立刻轉移了話題:「既如此,聖上可是龍顏震怒了嗎?那烈親王如今怎麼樣了?」親手捧了雨階托盤裡的茶水放到金鳳舉面前,她是真的很好奇皇帝會怎麼做,素日聽金鳳舉所說,她很肯定這個皇帝就是一個老康熙似的人物,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是單純的賞罰分明那樣簡單吧?
「哦,自然是大怒,怎麼能不怒呢?烈親王被罰了一年的俸祿,還罰了三千兩銀子。另委了別的官員負責京城的防凍治災工作,又把遼東那兩個官員罷了官,並且永不敘用。」金鳳舉微笑著說完:「如何?這個結果還算不錯吧?」
傅秋寧笑道:「結果如何,自然是爺心裡清楚,我哪裡知道呢?只不過弘親王奏報了這件事之後呢?聖上罰了烈親王,弘親王那裡……」
金鳳舉笑道:」弘親王麼,自然是要獎賞了,聖上向來是賞罰分明的,這次的厚賞可著實是讓人眼熱,不但賞了珍奇古玩之類,還賞了一件六爪龍袍,你說,這可不是厚賞呢?滿朝文武盡皆譁然,秋寧,拜你所賜,弘親王這一次可總算是揚眉吐氣了,連帶著鎮江王府都是喜氣洋洋的呢。「傅秋寧瞪大了眼睛:「六爪龍袍?那是什麼東西?」
第103章 剖白
金鳳舉笑道:「難怪你不知,聖上穿的正宗龍袍,龍自然是四隻爪子的。這六爪龍袍,非立下天地之功者,是絕不可能得賜的,象徵著皇上的無上恩榮,如今弘親王得了這件六爪龍袍,可說是咱們聖上登基以來,發下的第二件六爪龍袍,第一件就是當年以一己之力將北原蠻子趕到淒涼山北,讓他們永遠不敢再犯我國邊境的呂老將軍,如今這是第二件,就賜給了弘親王,可見弘親王聖眷之隆盛了。且聖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誇獎他『忠孝勤謹,大公無私』,乃是所有為臣子者的榜樣,這是多高的評語啊。」
傅秋寧笑道:「明人面前就不說暗話,若弘親王真的聖眷隆盛至此,第一個急出滿嘴燎泡的就是你。這時候兒倒還在我面前打馬虎眼呢。快說說,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兒?讓你這一說,連我也心急了,怕是榮親王爺心裡也不踏實吧?你可安慰了他麼?」
提起榮親王,金鳳舉便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搖頭道:「他啊,這一次倒還算是沉得住氣,總算沒在朝堂上變了臉色,只不過一下朝,就急著將我拉去了王府,這一通捶足頓胸,就差沒直接埋怨我了。」
傅秋寧掩嘴笑道:「我想著榮親王爺的個性,能在朝堂上忍住就是有定力的。只是爺,你如何還能笑得出來?還這樣篤定?原本想著讓弘親王上這個摺子,既辦了烈親王,又救了百姓於水火之中,還讓皇上心裡對弘親王有所猜忌,這是一石三鳥之策。但到如今,卻不料弘親王得此殊榮,我看你笑的開心,心裡也明白這事兒不是表面這般簡單,只是這其中的關竅,卻是參不透,你倒別只是笑著吊我胃口,快說出來聽一聽啊。」
金鳳舉見她好奇疑惑的嬌嗔模樣,心中真真是愛煞了,若不是一向的定力,這時候定要脫口說一句「你讓我抱抱,我便把這其中關竅告訴你」,只是礙於當日諾言,此時雖是滿心情意,卻也不敢輕易宣之於口。
幾次前車之鑑讓他明白,若不等到傅秋寧對自己動情之日,只是貿然的想要吃些豆腐,到最後定是自己灰頭土臉。就以今次來說,若自己說了這話,她卻扭頭就走,這讓自己如何下的來台?因此一句話在舌尖上滾了幾滾,卻終於還是默默吞回肚子裡,心中也不禁有些悵然,暗道秋寧啊秋寧,我到底要怎樣做,你才能原諒我?要等到何時,你才可以讓我軟玉溫香滿懷春?唉傅秋寧見他滿面的歡喜之色漸漸消失,一雙明亮眼睛卻只是深情凝望自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剛剛一個沒注意逾矩了,倒讓這渣男心中又蕩漾了吧?可恨啊可恨,偏偏這混蛋帥的天理不容,只……只看他一笑,我便也不自禁將他當成知己好友,越發失了分寸,才教他如此失態。長此以往,便連我也危險了吧?不,傅秋寧,方楚瑜,你……你可不能這樣站不穩立場。就算到最後,你還是逃不過這個妖孽的情網,也要多堅持些時日,切切不能為了什麼倒霉愛情而丟了自己,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越愛他越賤,若即若離不在意,他反而貼上來你不知道嗎?
因一時間也在心中罵了金鳳舉幾句,又暗暗警惕了自己幾句,屋中便一時沉默下來。最後倒是金鳳舉一笑躺下身去,用一雙手枕著腦袋,輕聲道:「不簡單,自然不是如表面上這般簡單了。若是皇上真喜歡弘親王做的這件事,何不就讓他接手烈親王,來主持京城的防凍防災事務?須知聖上好面子,每一年冬季里的民生是最在意的,這方面的撥銀也不少。聖上不交給弘親王,便是說明他不放心,既不放心,便說明生了警惕之意。如此重賞,固然可以說是錦上添花,又何嘗不能說是烈火烹油?烈火烹油,越燒越烈,總有一天,會連弘親王自己都被燒的屍骨不存。」
「有這樣嚴重嗎?」傅秋寧遲疑道:「怎麼說弘親王也是皇上的親兒子,哪裡就能眼睜睜看著他燒成這樣呢?」
金鳳舉又坐起身,冷笑道:「生在帝王家,還有什麼心什麼情?難道不聞最是無情帝王家嗎?父親不是父親,是君王。兒子不是兒子,是臣子。兄弟不是兄弟,是對頭。罷了,說這些,你一個女人家,未免又要心驚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給了六爪龍袍,便不會再給四爪龍袍。既是所有為臣者的楷模,自該繼續做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卻是終生也不要再去妄想那咫尺之遙的龍椅了。」
「原來如此。」傅秋寧也坐在炕上,驚異道:「只是這樣一件小事,竟然……竟然就鬥倒了弘親王?這……這也太兒戲了吧?爺,你會不會是過於樂觀?」
金鳳舉擺手道:「我說過,既是如此隆恩,便該讓弘親王接手烈親王的工作。這分明是老爺子已經生了防備,皇上或許是年事漸高,又或者深恨皇子奪儲,近一兩年來疑心日盛,也因此,我只勸姐夫韜光養晦盡心辦事,和所有的朝臣們都不要往來過密,所以他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每每也不過是唱酬應和,我辦的差,他是半點不敢插手的。他辦的差,我偶爾會提點一句半句,也不敢插足過深。如此暫時倒還保全了他。如今經此一事,那弘親王可以說是大局已定了,除非有什麼天大的事情發生,不然他再難翻身。可笑他身邊竟沒有一個真正的謀士,此時還歡欣鼓舞著呢。」
傅秋寧點頭嘆道:「果然伴君如伴虎,也只有爺這樣的絕頂聰明,才能看通其中關竅。」話音未落,便聽金鳳舉也感嘆道:「是啊,伴君如伴虎,看通關竅又如何?還是要裝作茫然不知。在這樣精明的聖上面前,連藏拙都難於上青天,一個不小心,便會被發現端倪。這些年,所有人都只以為我是風光無限,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真真是如履薄冰。何況聖上心意未明,他明知我與姐夫的姻親關係,卻給我天大隆恩,每每我想抽身而退,卻怎麼也不能成功。這實在是讓我心驚膽戰啊。」
這番話從來都只是在金鳳舉心中,連榮親王和至親的父母祖母以及妻妾面前都沒有說過,卻在今晚無意之中,竟向傅秋寧吐露了心意。說完自己也知失言,忙又笑著道:「你放心,便是我有事,也必定會和姐夫說明,定必叫你平安。即便老太君百年之後,我也給你安排一條衣食無虞的退路。若是……他日變故驟生,以至於姐夫不能成為儲君,坐上九五至尊之位,那侯府的富貴只怕也到頭了。只不過我也早已籌謀下了退路,到時一族人辭去爵位,只回老家祖祠,守著千頃良田,做一個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亦算是衣食無憂。」
傅秋寧看著金鳳舉,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靈魂,太多的電視和小說都告訴她歷史鬥爭是多麼殘酷,即便是大功臣,也難免飛鳥盡良弓藏的悲劇,所以對於金鳳舉這時候的聖眷正隆一直心存疑慮。但她卻怎也沒料到,原來對方在這樣的一片錦繡中,竟將未來看的如此清楚,更是早已做了這麼多周密的安排。一瞬間,她簡直懷疑對方也是穿越過來的了,更為其身在朝中波雲詭譎的步步驚心而感佩恐懼。
「爺能說出這番話,足見是具有大智慧的人,如此,只要妥善周旋,能熬到榮親王繼位也就好了,時常聽爺說的話,這榮親王倒不是一個鳥盡弓藏心狠手辣的主兒。」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傅秋寧也只有這些安慰。
「你倒是也看得清楚。」金鳳舉微微一笑:「若是能如你所言,自是最好不過。只要姐夫繼位,我無論是進是退,都是圓融遂意萬事自如。我只怕……若是皇上真的屬意姐夫為儲君,到了最後關頭,那就未必能容我……活下去。」
「不會,一定不會。」傅秋寧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金鳳舉這樣說,心中便好像整個兒都翻了過來似的,是急是痛是驚恐是可惜,竟一時辨不出來,反而是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說出這句話,話音未落,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秋寧有何高見?」金鳳舉知道這時候自己該輕描淡寫的用另一個話題將此話題引開,畢竟這最深的恐懼一直都只是埋在他心底最深處,從未曾袒露出一星半點,此時被傅秋寧得知已是不該,更不能容她就此話題和自己深入說下去。可是也許這層恐懼埋藏的太深太久,就好像一根針,刺的他心裡生疼,讓他不自禁的就想聽聽傅秋寧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