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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31:41 作者: 梨花白/梨花煙雨
金鳳舉哈哈一笑,搖頭道:「人都說物似主人型,何況奴僕?只是你手下這個婢女,怎麼卻半點都沒學了你的穩重端莊?倒是玉娘,看著還有那麼點子氣質。」
傅秋寧笑道:「雨階從小兒就被人販子轉手來轉手去,大江南北都走過,她性子野慣了,何況在人販子手裡,若不厲害一些,怕是不知道要被欺負成什麼樣子。我倒是喜歡她活潑有趣,不似玉娘,明明也是青春年華,卻好像行將就木似的,沒有半點朝氣。」
金鳳舉便慢慢收了笑容,深沉的目光盯著傅秋寧,輕聲道:「你還說玉娘,怎麼不看看自己?算起來,你可還比她年輕多了呢,怎麼也是這樣沒有半點朝氣?好像那即將枯萎了的花兒一般,無端看得人心疼。」
傅秋寧笑道:「罷了罷了,你剛剛也說過,我這是穩重端莊。哪裡和玉娘一樣?今兒既然說起來了,我心裡也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商量,這事情必要你點頭才行。」
金鳳舉哼了一聲,心想你就嘴硬吧,好心想滋潤滋潤你,偏不領情。因也就有些意興闌珊的,低了頭漫不經心道:「什麼事情?你說吧。」
傅秋寧看了眼兄妹兩個,便道:「你們大概也暖和透了,去廚房裡看看玉娘忙沒忙完,我和你們爹爹有幾句話要說。」說完兄妹兩個就麻利下了炕,出門往廚房去了。
傅秋寧這才道:「我想著玉娘還不到三十歲,就這樣守寡一輩子,著實可惜可憐。倒不如給她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家,讓她後半生也有依靠。以往閒談的時候,雨階曾說過後院角門上看門的張媽有個兒子,人品十分好,和玉娘是青梅竹馬,誰知後來玉娘的爹娘貪圖銀子,把她嫁給了一個地主老財做填房,不到一年,就讓那厲害婆婆給趕出門來,幸虧你把她買下了做奴婢,不然她自己都說,簡直就沒有立足之地了。如今我們何不成全了這一對有情人?那張媽兒子為了她,至今未娶呢。若是別人,怕是辦不成這事兒,想那地主如何肯答應?只是你貴為小侯爺,那地主老財連想給你提鞋都沒機會,這時候你只要一句話,還怕他不屁顛屁顛上趕著把休書奉上嗎?你意下如何?」
原來玉娘並非被人休棄,而是讓那地主的母親和兒女攆出家門。她無處可去之際,恰好遇到金鳳舉,那時金鳳舉正恨洗衣女妄想母憑子貴,見她貌美無依,遂也沒問來歷,就買了下來送去後院,名為伺候孩子,其實也是羞辱那貪圖富貴的婦人。玉娘害怕再次被趕出去,一直只對人說自己是被休的,直到兩年前,傅秋寧熱心想要撮合她和張三哥,她實在沒有辦法,這才把真正的身世說出來。
這樣一來,傅秋寧雖然氣憤於那地主老財不仁不義,還想著等他娘死後再去占回玉娘,因此不肯給休書。卻也無可奈何。她自己那時尚且自顧不暇,哪裡還有餘力去護著別人。這事兒慢慢也就淡忘了,只苦了張三哥,只能苦苦思念玉娘而不得。玉娘雖然之前愛慕他,可深受封建思想毒害,自從被趕出那地主的家門之後,便是心如枯木,只一心哄著兩個孩子,對情愛之事再也不起半絲漣漪。
此時金鳳舉聽秋寧這樣說,便倚在引枕上,含笑看著她搖頭道:「你如今也不厚道了,只為了哄我高興,把我捧的這樣高,卻把那地主老財踩得那樣低。哪裡就像你說的那樣手到擒來?」雖是如此說著,心中卻開始撥拉起了小算盤。
這件事情於他,自然是極容易的,一個土財主罷了,只要隨便派個人去和他打一聲招呼,不怕他不交出休書,本來這事情就是他理虧在先。又不是情深意重的一對有情人,被惡霸強搶了妻子去,還值得一告。更何況他如今官高位顯,別說土財主,就算是一個五品的知府,也不放在眼內。只不過若是如此就遂了傅秋寧的心愿,那將來若有一日,自己也想遂心的時候,卻又有誰能給他做主呢?
因想到此處,便隱隱覺著不能這樣痛快的應下來。或許握了這件事在手中,於自己將來大有好處。於是打定了主意,任傅秋寧百般疑惑,他只說現在時機未到,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生怕這件事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將小事化大大事化作天大,總要等將來見機行事。這樣說,傅秋寧也無奈了,只好暫時按下不提。
第79章 冬暖
忽然門被推開,接著金藏鋒金藏嬌一齊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娘親,飯菜都好了,和爹爹一起過去用飯吧。」
金鳳舉便下了炕,沖傅秋寧笑道:「今兒不知道我來,也不知預備了什麼東西,該不會是只有鹹菜和蘿蔔條子吧?那可如何吃得下去?」話音剛落,就聽金藏嬌笑道:「不是不是,玉娘熬了豆子排骨,可好吃了,爹爹都沒吃過的。」
「咦,果然呢,這還沒到飯廳,香氣倒是飄了過來。」金鳳舉笑著說完,推門進了飯廳,只見桌子中間熱氣騰騰一個大海碗,香氣便是從那裡散發出來。他就笑著對傅秋寧道:「天氣漸漸冷了,也不必講究這麼多,就把桌子挪到你那屋裡吃飯吧,還暖和一些。」
玉娘見傅秋寧沒答話,便忙笑道:「這飯廳臨近廚房,也是極熱乎的,雖說夜裡就冷了,但這會子正是飯時,炕上熱著呢,小侯爺快上去坐。」因為得了柴炭,玉娘和雨階臉上都滿是喜色,對金鳳舉越發恭敬愛戴起來,這些神情都落在傅秋寧眼裡,只把她氣的,心想都是些牆頭糙,讓人家幾百斤柴炭就收買去了。
金明此時也進了來,如今金鳳舉在這裡吃飯是不講規矩的,金明也和雨階玉娘在一起和主子們一起吃,只不過是坐在地下而已。因只吃了一口,便笑道:「這芸豆燉的極好,排骨香而不膩,我竟不知道玉娘還有這手藝。」
玉娘連忙謙虛了兩句,卻聽金鳳舉笑道:「金明,你如今才知道吧?往日咱們來的時候兒,都是故意不肯做好東西正經招待,不過是拿那些吃爛了的菜色來糊弄罷了。今兒萬萬沒料到咱們來,才做了這樣好東西自己吃私房菜,真真是其心可誅啊。」
「哪裡就像你說的這樣?其心可誅都用上了。」傅秋寧哼了一聲道:「別不識好人心,素日你來了,我們哪敢用這樣粗陋東西招待你?我和雨階玉娘,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著那些能登大雅之堂的菜色做來,卻被你說的這樣一文不值。這不過是粗茶淡飯罷了,你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既如此,以後我們也不必再用心,但凡你來,只弄一兩個大鍋菜糊弄糊弄就算了。」
「渾身解數?」金鳳舉笑了笑:「你對我還有這樣用心?我竟是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根本半點也不在意我,甚至是有意怠慢故意使壞,只為了將我往外推呢。難道竟是我猜錯了?」一邊說著,銳利視線就看向傅秋寧,只將她看的忍不住就是一窒。
你說對了,我巴不得你不登我的門。傅秋寧在心中大聲說著,嘴上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低下頭去默默吃飯,這便等於是默認了。
金鳳舉心中雖有些鬱悶,但也早料到她必然是這幅態度,因此倒也沒說什麼。
「爹爹,你吃這個土豆,這是今年才出的,最新鮮了,放在豆子裡一起燉著,可好吃呢。」似是察覺到父母之間的尷尬氣氛,金藏嬌立刻轉移了話題。用筷子叉了一個土豆放進金鳳舉碗裡。
「還是我的乖女兒疼爹爹。」金鳳舉拍了拍女兒的小臉蛋,在土豆上咬了一口,點頭道:「果然味道不錯。這是才出的嗎?有沒有送給老祖宗嘗嘗?」
傅秋寧微笑道:「別聽嬌兒胡說,你也是個五穀不分的,出地瓜前幾個月就把土豆都出了。如今秋菜都收了,哪裡就新鮮?老祖宗那裡和地瓜一起,都送了兩筐去,如今我這裡剩下也不多。」
金鳳舉點點頭道:「是了,那日我去給老祖宗請安,還聽她念叨你。大概有些想你陪她說話,你明早就去給她請個安吧。」
「不去可以嗎?」傅秋寧沉吟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出這句話。最近一連串的事情讓她總感覺心驚肉跳,就好像是一個大漩渦,自己想置身事外,可是偏偏有一股力量將她往前推,似乎不讓她跌進那個漩渦不罷休。
「你說呢?」金鳳舉停了筷子,神情平靜的看著她,當他臉上沒有笑容的時候,身上那股不怒自威,讓人忍不住想要臣服膜拜的氣勢便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
「我明白了。」傅秋寧嘆了口氣,低下頭繼續吃飯,金鳳舉微微一笑,也動筷子夾了一塊排骨吃起來。
吃完晚飯,把桌椅收拾停當。趁著兩個孩子和玉娘雨階一起去了書房的時候,傅秋寧靜靜看著金鳳舉,幽幽道:「還記得嗎?你當日答應過我,在這晚風軒避世而居的。」
金鳳舉淡笑看著她:「我答應讓你繼續住在晚風軒,答應過保你一生平安,卻從沒答應過你什麼避世而居。秋寧,這裡畢竟是金鑲侯府,晚風軒不是世外桃源,你也不能事事都置身於外。若是沒有別的因素,我自然樂意賣個人情給你。但是一旦有了意外,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說到底,你是個食人間煙火的人,而且食的,還是我金鑲侯府的煙火,是不是?」
傅秋寧苦笑道:「你不用刻意提醒我,我知道如今依靠你的地方多,自然也該為你辦事。我只是不明白,老祖宗也就罷了,她是個老人家,有時候考慮問題或許就不能那樣周到。但你可是一個聰明人,難道那些妻妾間的暗鬥你還嫌不夠熱鬧?何必非要我去參一腳?」
「虱子多了不愁。」金鳳舉嘆了口氣,拿起香茶慢慢品著:「正因為暗鬥不少,反正也不差你這一份兒了。何況你怎麼說也住在這個地方,就算是斗又能怎麼斗?她們總不能天天上門來和你唇槍舌劍吧?就有這個心,也得有這個時間啊。」他一邊說著,心裡就忍不住暗笑,暗道秋寧你說什麼?你說老祖宗糊塗?哈哈哈,這可真是你自己猜錯了,再沒有人能比老祖宗更加精明的,可憐她都看出了我不會讓你長居晚風軒,你自己卻還沒看出來。是了,老祖宗或許是旁觀者清,你自然是當局者迷了。
正想著,卻聽傅秋寧嘆氣道:「我自然是不怕的,經歷了這麼多,一些言刀語劍哪裡還會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兩個孩子都在族學,我……我生怕他們受欺負……」
「孩子的事我會留心,何況他們也得歷練,你不必多操心了。」金鳳舉揮揮手,擺明了這個話題不必多言。傅秋寧嘆了口氣,想了又想,還是沒把金振翼等人的事情說出來,本就無憑無據的,說出來,也只會讓金鳳舉認為自己是太過擔憂,不會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