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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其其格感嘆:「小的時候,對長大沒想法,那會兒每天出去跑馬,累了就在綠山丘上看日落,至於長大了要幹什麼呢,無非就是成家之後找一處新地方,搭建氈包,放羊過日子……我原諒某人吹出的所有牛逼了,因為她真的實現了她年少時的口出狂言,沒準來年,她真的抄棍子打死了闖進城的老虎。是她改變了我的人生。我如今住外城的四合房,閒暇時種菜養雞,早年被她抓去學堂學算數,後來成了管帳的,如今我掛著的名頭算是衙府的師爺呢。林沁說,之後旭日城愈發壯大,她會上書朝廷給我要九品的官職,所以我應當是九品師爺,大小也算是個官了!」
多蘭呼出一口白氣:「是她改變了我們的人生,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人生,都被托舉到了更高更好的地方,不再做那坐井觀天的蛙。……我如今經營了幾間妝鋪,但她口出狂言要讓我當城主,她最好說到做到!」
其其格:「可惜今夜孛日帖赤那負責守城了,不然——」
多蘭壞壞的接她話:「不然林沁高低得打他幾下,沒啥,一日不欺負,一日就手癢,而我們一日看不到他被欺負,一日就心癢!」
兩人齊齊發出猖狂的笑聲。
遠處天邊悠悠升起一道火光,搖搖晃晃,跟要向天庭報導似的。
其其格:「要放天燈了。」
天上很快火星點點,林沁晃晃悠悠的,在天燈薄薄的宣紙罩上努力寫下來年所願——
與李榕結婚。
圓鼓鼓的天燈緩緩升高,升到林沁墊腳都夠不著的地方,升到比烏耳和特山山峰還要高的地方,這樣便誰都拿不走她的願望。
林沁雙手合十,無比虔誠的渴盼:「月老啊月老,你管中原人的姻緣,可不能讓李榕這個老人家成為漏網之魚哦。」
那天夜裡,地上草原篝火旺盛,人們在載歌載舞中,跨過元豐二十年,滿懷著信心與憧憬的來到元豐二十一年。
天上夜空灑滿金粉,如爛漫的金色長河,白月祭火之地看得到,長牆綿延之地也瞧得到。
李榕駛在馬上,垛口間火把明亮,照在他面上佩戴的醜陋紅臉鬼面具上,他略略收緊韁繩,一隻指骨分明的手將面具取落,露出溫潤如墨的眼,仰頭看那天燈,在那些天燈身旁,閃爍著一顆明亮的啟明星,快到交接班的時候了。
身後虎躍問:「李將軍是想放天燈嗎?」
李榕容色沉靜:「我心中確有願望,卻並不想通過向老天放天燈求得,那麼多天燈,我怕老天看漏。關係一輩子的事,我得靠自己爭取才行。」
「如今長牆幾近竣工,等把你們這幫小將栽培起來了,我也該卸下擔子,以後由你們輪流負責巡邏。」
士兵們哀嚎:「我一開始來軍營里時,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李將軍身為一軍之主,按理說無需事事親力親為,但李將軍卻總是親自帶隊巡邏。習慣了之後,我就覺得有李將軍在,夜晚的邊境會很安全,一想到李將軍不在,我心裡忽然有些沒底。」
李榕:「我做事,一向喜歡以身作則,知道為何不光是我,所有在塞北軍營當兵的人都需要參與巡邏麼?」
士兵們懵懵的搖頭。
李榕:「我初到塞北,雖然全軍上下都沒有人敢說,但所有人從氣勢上就短羅剎一截,那時羅剎人過來擄掠草原上的胡族人猶如過無人之境那般輕鬆,你們在心裡上就不戰而敗了。所以我才會帶著你們巡邏,一次次直面邊境,一次次迎上羅剎侵略者,戰勝恐懼。遑論你們身為塞北軍營中人,必須對邊境的路線,地形和烏耳和特了如指掌,即使在烏黑的深夜,也必須能一眼看到躲藏其中的羅剎人。可如今……」李榕想起那人,嘴角露出笑意,周遭如冰雪消融般溫暖盎然,「塞北已然發展起來,實力就是力量與底氣的來源,大家心裡上都不若以往那般懼怕羅剎人了,即便我走,你們也會適應,並且很好的完成守衛邊疆的任務。
而我年紀也大了,對成家有所渴望,之後的時間,我希望能夠勻出些與我愛的人一起度過,成家與立業兩不誤。」
士兵們立馬「喔喔」的起鬨,都要鬧翻了:「原來李將軍想討老婆了啊!」
「是誰啊?」
「是城主大人,你個笨蛋居然不知道!」
李榕忍不住笑出一口白牙:「嗯,是她。」
在一片起鬨聲中,天邊徒然爆開了燦爛的煙花。
一朵,兩朵,相繼將夜幕染成比斜陽西下時還要絢爛的花海。
眾士兵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長吁驚嘆:「哇——!」
而李榕,心裡對她感到很驕傲,雖然她行事還是那麼臭屁。
塞北不產煙火,大同也罕有,為著這片刻的絢爛,她至少大半年前就要托人由京城帶煙火了。
同一片大地之上,林沁手指捏著方才點引線的燃香,另一手單捂著耳朵,也為天上的煙火而譁然,眾人驚喜的神色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她酒醒了幾分,煙火那麼亮,李榕應當看到了吧。
天好像快亮了,她也該回家了。
林沁韁繩都扯不動,氈靴踢馬腹,一路歪歪扭扭的走著,時常迷茫的停下來,想想這是哪兒,搖頭晃腦看了好一會兒,終於辨別出這是她年幼時在羅加城的家,她遺憾的抱住那面不成樣子的土牆,蹭啊蹭,直到滿身都是土灰,她惋惜的道:「委屈你了,開春我便過來翻修,以後你是我的婚房。現在呢,我要回去了,不然李榕等久了會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