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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林沁說:「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動你一絲一毫。」
阿木爾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她仍不敢回頭,不敢多問,但她捏緊林沁說:「我相信你。」
林沁:「那你小點勁掐,我的手要被你掐斷了,就抱不起艾吉瑪了。」
阿木爾:「……」
臨時營地的火光由黑暗中如螢火蟲般微茫的一隅慢慢放大,變為溫暖安全的棲居落腳處,阿木爾軟弱的盤坐在篝火邊,大口喘息,低頭以手捂住面頰,不願被人看出流淚;林沁拍拍她肩膀,阿木爾說:「你別掛心我,去做更重要的事吧。」
艾吉瑪亦是驚魂未定,她單手托舉著肚子,穩定身形,深深的呼氣和吸氣過後,終於平復幾分,開始找尋她的丈夫。
林沁問:「你丈夫叫什麼名字?」
艾吉瑪:「他叫——」
傷患里,有個男人忽然激動大喊:「我在這裡!」
張鳴撐著後臂想要站起來,令自己顯眼一些,這樣艾吉瑪可以一眼看到他,可是他站不起來,一個時辰前,李榕才將貫穿他腿的哈那拔除,上好草藥;但沒關係的,艾吉瑪還是能夠捕捉他的身影,堅定不移的向他走去。張鳴熱淚盈眶,那一刻,他由衷覺得:活著真好,還活著就好。
他們親密的相擁,如同一株春日的種子,在原本陰雲低壓的臨時營地破土而出,一根細細嫩嫩的、脆生生的、卻象徵生命的芽兒。
火堆因為風吹過一下高漲而熱烈,映亮眾人的容顏,張鳴依靠在沙袋前頭,有點抗拒的推脫艾吉瑪給他餵食的手:「我自己可以。」
艾吉瑪可不依張鳴,她嘀嘀咕咕:「我偏要餵。」
林沁看著他們這樣,嘴角也漫出笑意;林沁眼神巡視一圈,李榕捧了雪在火堆邊借著融雪淨手,涼涼的融水穿過他的指縫,將他手洗的纖塵潔淨,他身後壓下一道影子,林沁蹲在他身旁,帶起輕微朝他撲面的風說:「美人,你可以幫我淨手嗎?」
李榕看了她一眼,起身撈過兩把雪,往她手上一覆,林沁凍得齜牙咧嘴,想要反抗,被李榕有先見之明的拘住腕子;李榕低頭,細細的幫她除去那些,水滴在砂石地上,蓄成小小一灘深跡。
他們坐在火堆邊,肩膀挨著肩膀,一塊用夕食,熟爛的紅薯皮本就與內里幾近剝離,林沁手指幾乎只是輕輕一碰,紅薯就自個兒褪下了衣裳,林沁邊吃邊說:「我塞北當真是地豐物沃,連栽種的紅薯都肥的流甜油,比京城的紅薯好吃多了。」
身邊坐著的那位由京城遠道而來的李將軍用擦乾淨的黑靴輕輕踢了林沁氈靴一下,林沁瞅瞅他,嘻嘻笑,阿爾斯楞吃著吃著,倏爾就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沁震驚:「不是吧。你快說你被妖魔鬼怪附體了,我阿哥放不出這樣文雅的屁來。」
阿爾斯楞想都沒想,一巴掌揮在林沁頭上,林沁森頭都被打歪了,兄妹倆在火光中大眼瞪小眼,林沁手指頭點他,打著口型:你給我等著。
阿爾斯楞高傲而無聲回敬:我等著呢。
大夥善意的笑。
林沁吃著,一口紅薯咽落肚,坦蕩的問圍坐在火堆邊的士兵們:「你們軍中的胡族人和中原人會有對立嗎?」
有個胡族老兵說:「肯定會有啊。尤其是一開始的時候,那幫中原人怎麼看我們怎麼不順眼,我們只好勉為其難的跟他們約架,他們打又打不過我們,身體也沒我們威猛,久了就服氣了。」
中原老兵反駁:「你大晚上的做什麼夢呢?你當年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胡族老兵被揭了老底,沒好氣的瞥中原老兵一眼:「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你有本事打贏李將軍啊。」
中原老兵:「別說的好像你打得贏似的,真的是,多吃點紅薯吧你。」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誰先噗嗤笑了出聲。他們顯然早就處成知根知底的好友了。
聊著聊著,有人揭李榕的底。
「李將軍剛來軍營的時候,找人打架可熱情了,每日破曉,他就在校練場外跟尊大佛似的佇著,誓要在比武擂台上征服我們的心,大家一開始瞅著他白白淨淨的,以為他是中原來的花拳繡腿,都想欺負他,紛紛積極跟他比劃,後來發現贏不了,實在是贏不了,都不願意出晨操了,那陣子特別多人腹痛啊,高熱啊......什麼病由都有,李將軍還格外關切大夥的身體狀況,他到今時今日都不知道——他們沒得病,都是為了不跟他比試找的藉口!」
李榕面無表情:「這會兒知道了。」
一個老兵開口說:「其實也就新兵的時候會,久了就不會,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有善意,都是能處出感情來的,誰還分什麼胡族人和中原人啊,都是兄弟!」
另一人說:「就是哇,城主阿姐不要把我們當外人噶,雖然我承認,我來這裡是為了軍餉,可是這裡的羊奶也很好喝,我也討到老婆了,之後我不會回去了,我把父母接到旭日城住,我家是貧瘠的山村,還不如旭日城,最重要的是,這裡令我有家的歸屬之感。」」
大夥齊齊認同:「是啊!」
林沁的應聲亦在其中:「好,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
林沁笑著飲粟米粥,肩膀被隔壁李將軍輕輕點點,她偏過頭,撞進他溫柔深邃的眼眸中,她臉畔被火堆炙烤的有些許熱,淡定自若的挑挑眉梢,問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