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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6:12:40 作者: 竹報平安
    「三——」

    所有的胡族人都就近抄起了傢伙。

    「二——」

    他們蓄勢待發。

    「一——」

    頭系紫色緞巾羅剎指揮者猛地一揮鞭, 駛馬衝撞林沁, 如鐵板般堅硬的馬蹄踹在林沁膝蓋上, 她竟是神色一絲未變, 揚手將匕首扎進馬脖中, 單手扯過韁繩,蹬上馬鞍,一記踢踹正中那人心窩。

    那人悶哼一聲,血跡溢出唇角,顎角繃得死緊,仰面朝天倒下前,還不忘將林沁也拽下馬。

    林沁反拽住他衣裳,滾動幾圈,騎在他身上,拳頭指骨死砸那人鼻樑,開出一朵一朵血花,那人屈膝用死勁頂在林沁腹處,林沁驀然如破布般被拋到半空,又砸下,那人反制住林沁,林沁意識模糊,眼前人影重重。

    那人虎口掐在林沁脖頸上,收緊,笑得滲人,說出不太流暢的漢語:「小美人,你動不了我,否則皇帝會換人當城主,你猜由京城來替代你的中原人能不能護住你的族人?」

    林沁只停頓了一瞬,就拿頭狠撞他,歪過腦袋用齒去咬斷他脖頸斃命的動脈,不給他留一絲活路。

    李榕趕到時,集市的地上蓄起好大一灘血泊,高家部落的二王子塔米爾已經斷了氣,林沁亦受了很重的傷,無力倒著。

    林沁也不明白她是怎麼回事,可能是想要向李榕展示她的強大,讓他別擔心她,亦或是讓他誇讚她,硬生生推開覆在身上的屍體站了起來,朝他笑。

    但李榕沒笑,林沁直接朝他身上栽暈過去,他展臂接住她。

    林沁時而高熱,時而昏睡,時而疼醒,時而被托扶起來餵藥,有時是托婭,有時是其其格還有其她小夥伴,有次她大汗淋漓間感覺到有人替她擦拭,乾爽的布巾帶走熱意的汗珠,她舒服的清醒過來,李榕單臂撐在她床塌邊,另一手還帶著布巾在她胸脯之前,四目相對,李榕無聲想要收回手,腕子被林沁先一步扣住,人在受傷時大多脆弱,林沁罕有的,很想叫李榕抱抱她,但她沒什麼力氣,李榕輕易就掙開了,瀰漫著藥味的屋室冷了一瞬,李榕起身,端藥回來。

    林沁這回醒著的時間長,她含過盛有藥汁的瓷勺,不管苦不苦,一股腦往下咽,然後問起旭日城近況。

    李榕說:「你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你的斷骨是我接的,你的血口是我清洗的,你的跌傷和摔傷是我上的藥,你的瘀傷是我揉開的,還有你的內傷,我看不到,但你夜起吐過的血是我接著的。」

    林沁怔了下:「我沒問這個。」

    李榕問:「你不疼嗎?」

    林沁小聲:「現在還好。」

    李榕按了她身上一處地方,林沁痛呼出聲,謊言被戳穿。

    林沁齜牙咧嘴的,還不忘討夸:「我是不是很勇敢?」

    李榕卻沒給她想聽到的答案,他說:「你是很魯莽。」

    林沁嚴肅起來,看著他:「我沒有魯莽,李榕,我不能後退,一旦我給羅剎人開了進城劫掠的口子,那些好不容易才願意在旭日城落腳休憩和在集市進行買賣的人轉身就會拋棄旭日城,因為呆在旭日城就意味著不安全,他們幾乎全部都是做生意的商隊,沒什麼比保全財物更重要的了。由元豐二年建造羅加城伊始,我們夜以繼日十幾載,就等著老天給我們翻身書寫輝煌的時機,怎麼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歷史只會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沒有抓住,胡族可能就要徹底被歷史遺忘了。」

    李榕不認可:「那你就沒有想過,你可能就此毀了。你也只在歷史上活一回,難道歷史還會給你兩條命不成?」

    林沁不在乎:「『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我縱使毀了,也是『重於泰山』的那個,我會是胡族的英雄,在胡族史書上青史留名,他們會為我修築豐功碑紀念我,這多好吶。」

    李榕神色很淡,說不出是什麼態度:「可以可以,你讀了書,還曉得引用名家之言。」

    林沁挪動著躺回床榻上,閡著眼皮,張著嘴巴舞文弄墨:「也是也是,你不著急。非我族類,又懂什麼。」

    李榕冷笑:「你是懂的多,知道我那日會回來,白虎門上放了烽火,很快就有援軍趕到,解決此事,你就非要逞那風頭,弄出一身傷,說你句魯莽,你還抵賴不認。如今你滿意了吧?」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這樣訓過林沁,連托婭都不曾這樣對她說話,林沁跟刺蝟似的豎起一身硬刺,譏諷回去:「你們中原人就愛搞女人三從四德廳堂廚房那一套,怎麼,女人爭功名利祿礙著你眼了?還是我這具身體哪裡落了疤讓你嫌棄了?韓豐年是這樣,你也不過如此,跟你在一起真沒勁,莫不如就這樣分開算了!」

    說完,林沁心沉沉,這話說重了,她豎起耳朵,隨時準備得到李榕的答覆後,進一步反擊回去。

    李榕捏著藥碗的手一緊,面容晦暗地如同要刮沙塵暴時的天色,聲音如同鈍刀磨人:「你能不能別這樣說話?」

    看吧看吧!要生氣制裁她了!

    林沁捍衛自己內心驕傲的領地:「我怎麼說話你管不著,我今兒要跟你分手你管不著,我明兒要去找男的睡覺你管不著,我後兒單槍匹馬殺光他整個高加部落你、統、統、都、管、不、著!」

    擲地有聲的話語沉在屋中地氈上,變為冰雪,蔓延開來,將房內凍成牢籠般的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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